2022-07-20 08:15:18
我1970年底来到部队，原以为到了部队整天可以坐汽车开坦克，不料，一家伙拉到湖北南彰县的大山里，放炮崩山打洞。汽车就那么几辆，其中还有抗美援朝时的那种老“道吉”，也都是军区配属来帮着施工的。团里只有一辆小车，是五几年苏联的老“嘎斯69”。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竟然是机炮连的那几匹“骡子”！这几匹骡子也不能瞎使，和人一样，要分出“全训”和“施工”的。
到部队自己就想着如何进步，城市兵也敢去抢着打“风钻”，好给了连队一个好印象。
打“风钻”的一般要自己装炮。炸药，有时就要到团里去拉，运输工具就是骡子。连里联系好，你就去。一会儿，一个驭手赶着一辆车来了，我特别注意到，那头骡子有一只耳朵缺了半拉。我想：该不是打架咬的吧？，不料车就是不走，，心中忐忑，不知出了什么事。我跳下车想去拍那骡子的屁股，不料这家伙“得嗒，得嗒”自己走了。我气急败坏的追上去，往车上一窜，刚一落座，那骡子又不走了！气的我大喊大叫，顺手从路旁的小树上掰下一根树枝，就准备抽那骡子，：“不能打，不能打。”然后，自己跳下车向前走，那骡子也就跟着走，，骡子就走的快，，它也慢，最后自己就站住了。：“不好意思了吧？你呀你！你这个国防施工可不能耽误，懂了吗？”然后跳上车，骡子好象自知理亏，加快脚步走了起来。中午吃饭，，往那骡子嘴上一套，挂在脖子上，那骡子津津有味的嚼着，细心体味旁若无人。
：这头骡子叫“面瓜”，你可不能小看这个“面瓜”，它可是个功臣骡。
1962年反击战，咱们团攻打08高地。对面的印军挺厉害，，枪打的特别准，小炮吊的也可以。这个“面瓜”有个脾气，装备以外的东西多一点也不驮，那叫一个绝。它身上要背着一门炮，你那怕再往上加一根小树枝，它就不走路。时间一长大家就叫它“面瓜”了。这时仗打的正激烈，眼看着弹药就要供应不上了，回头一看，嘿！两个驭手拉着几匹骡子驮着弹药正艰难的往上爬！大家别提多高兴了。正高兴着，一群炮弹尖叫着飞过大家头顶，落在那几匹骡子中间，轰轰隆隆几声炮响，人，马，全倒下了去。这几炮打的大家从脑袋顶上凉到了脚后跟，这可怎么办？这时候再派人去把弹药扛上来，一来一回时间就不够用了。在高原上，一个小时走一公里就不错了，站着不动还喘不过来气呢。
仗打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真到了节骨眼上，天一黑，打不死也都得冻死！印军也拼命了，呜哇怪叫着开始反冲击。要说你们老连长是个好样的，只见他把帽子一摔，大喊一声：“给我拼刺刀！”第一个站起来，端着半自动“咔嚓”一声甩上明晃晃的刺刀就准备往上扑！突然，一个兵狂喊起来：“弹药！弹药！弹药送上来了！”声儿都变了调儿。全连回头一看，只见就“面瓜”一个“人”，一瘸一拐浑身是血的爬了上来，左耳朵让炮弹炸飞了半条，摇摇晃晃的走着，就像像喝醉了酒，最后，四腿一弯“库嗵”一下跪在了阵地上。再看背上，满驮着三箱弹药！这是救命的三箱弹药啊！这三箱弹药的价值怎么说都不过分。
后来你都知道了，那印度鬼子还是被咱们硬生生给压了下去，一溃千里！咱们从冰天雪地打到了热带雨林，一身棉衣挂扯的都成了棉裤杈，胡子八叉的头发长了半尺长，吃不上饭就吃芭蕉。嘿嘿！部队也不知道停没停战，就是一个劲儿的往前打，差一点打到新德里。
回来，“面瓜”立了二等功。面瓜也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从那时起从来就是“独霸”一个槽子。
70年初，一批军马光荣退役，轮到“面瓜”要走，被团长挡住了，原来团长就是当年的那位老连长。团长说，让“面瓜”去湖北搞施工吧，“面瓜”老实，走山道出不了错。这么着“面瓜”就留了下来。
一晃几年过去了，我到团里办事再次看见了“面瓜”。
我是下午到的团部，为了找一个在团卫生队的老乡，我来到了后院的锅炉房。还没进院子我就听到了一阵孩子们的喧哗。锅炉房的东边是一垛砖头，孩子们欢喜的站在砖头垛上。“面瓜”站在砖头垛边上，一动不动的嚼着什么。一个干部站在面瓜的旁边把孩子一个一个轮流抱到“面瓜”的背上去坐，男孩子们自豪的在面瓜的背上表演着各种动作，有的作打枪状，有的作劈刀状，兴奋的小脸通红。女孩子们则尖叫着伏在面瓜背上，引得男孩子们哈哈大笑。我走过去往“面瓜”的嘴里塞了一块糖，这时我才发现它的左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没皮毛，一会儿就一哆嗦的，摸一摸薄的像张纸。那干部说是当年让炮弹皮蹦的。我就奇怪我第一次见“面瓜”怎么就没注意到！
“面瓜”翻呲着怪眼看着我，口中把那块糖嚼的“咯嘣咯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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