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人性深处探险,9本书走进诺奖作家J.M.库切

2024-06-04 11:33:41

去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非洲裔作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时,很多人都满脸问号:“谁是古尔纳?”“他写了什么?”。一些试图了解他的读者,甚至都没法在国内找到中译本。

但在文学史上,有一位非洲裔作家是个例外,当我们谈到非洲文学乃至世界文学,都绕不开他的名字。

诺贝尔文学奖给库切的颁奖词是这样的:“库切的作品提出了一个问题,而且是以最不妥协的方式提出的,那就是——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承认别人的人性?”

在库切的作品中,我们不仅能看到他对人生真相近乎残酷的清醒和决绝,也能看到他对基本人性原则的坚守和对野蛮的憎恨。

库切对自传体写作一直都有浓厚兴趣,他先后创作了“自传三部曲”(“外省生活三部曲”)——《男孩》《青春》和《夏日》。

库切的人生就像一场不断变换场景的舞台剧:出生在南非开普敦,在南非种族隔离政策逐渐成形并盛行的年代生活了二十年之后离开,远赴伦敦;从1965年开始,他的人生历经几次大幅度转折,先是弃理转文,到美国攻读文学博士,后又因为在美申请永久居留权时饱受挫折而回到南非......

在库切的自传小说中,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他人生的这些不同阶段,并且,这些小说毫不枯燥,每一部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作为三部曲的开篇,《男孩》的写法与众不同,它并非采用自传体作品常见的第一人称叙述,主人公是一个叫约翰的男孩,但库切却总是称之为“他”。

小说讲述了“他”在10岁至13岁期间在南非的童年生活。“他”的童年并非无忧无虑,而是充满了阴郁的色彩——“想象着从世间一切事情中把自己抹去:从学校,从家庭,从他母亲身边。”

母子关系是小说刻画的重点:约翰是爱母亲的,但母亲对他压倒性、吞噬性、牺牲自我的爱,让他不能心安,有时甚至想逃离。

在这本书中,库切除了展现男孩的童年生活,还有着更宏大的叙事意图——通过一个小男孩,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见证殖民者的文化帝国主义给南非社会播下的祸根。

《青春》的主人公依然是约翰,库切写“他”19岁到24岁的生活经历:一个南非大学生跑到伦敦做了计算机初级程序员,朝九晚五的公司职员,饭碗不用担心,却还是郁闷。

这个岁数的年轻人不是意气风发就是躁动不安,却玩不出轰轰烈烈的名堂,由于生性缺少热情,干不成大事也惹不出乱子。他也需要被爱抚的感觉,但性爱从来没有给他带来生命的光辉,只是在吞噬时间和精力……

这种内敛的性格,这般平淡无奇的生存状态,还能做出什么样的文章呢?可是,库切就有这样的本事,一段春梦无痕的人生就让他写得楚楚动人。他把年轻时的自己作为他者来观照,再度审视青春的彷徨之途。

《夏日》是三部曲的终章,库切将那种虚实相间、微妙迷离的回忆录风格更推进一步:著名作家库切已死,有人想要搜集材料为他写一部传记。

这位传记作者与库切素昧平生,他从库切遗留的笔记中找到若干线索,开始一系列的采访,从加拿大到南非,像个侦探一样寻找着库切幽灵般的中年。

这是一部奇特的作品,一部从他人视角出发的“自传”。它到底是一部虚构小说,还是一部回忆录?或许,我们只能说这是一部非常“狡猾的”、具有高超写作技巧的小说。

对于非洲曾经的种族隔离制度,大部分人应该不会陌生。作为生活在南非的白人,库切的作品难免会涉及到种族隔离问题。

不同于当时主张用文学直接反映现实问题的南非作家,库切在历史事实与文学创作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他甚至指出南非文学的畸形:“南非文学是一种受到束缚的文学。它不是一种得到全面发展的人类文学。它正是那种你预期关在监狱里的人会写出来的文学。”

在库切看来,小说是比历史更高层次的真实。因此,在描写种族隔离时,从不特别去强调种族和肤色问题,他关注的也并非种族压迫本身的残酷,而是这种压迫对人类的精神所造成的困境,以及它对于人性本身所造成的戕害和亵渎。

在下面三部让库切蜚声国际的作品中,我们能看到一个伟大作家是如何看待历史、人性、野蛮和耻辱……

《等待野蛮人》是库切的成名作,也是他目光与笔触最为尖锐的作品。

故事是这样的:几十年来,治安官一直是帝国的忠实仆人,管理着一个小小边境要塞的事务,对即将到来的与野蛮人的战争视而不见,只一心研究边境埋藏的古代文字碎片。然而,当帝国的审讯专家到来时,他目睹了对战俘的残酷和不公正待遇,并与一个野蛮人女孩产生了情愫。对受害者的同情,使他做出了一种古怪的反叛行为:在审讯专家离开时将女孩送回了部落,而这使他成为国家的敌人……

在这本书里,库切不想把自己的主题限定在南非种族主义那段历史上,他要说的是人类的一段痛史,从“文明人”眼里检讨“文明”如何戕害文明。

《迈克尔·K的人生与时代》是一部真正为库切赢得国际声誉的作品,荣获英国最高文学奖——布克奖,布克奖评委费伊·韦尔登说:“这是一本简洁有力的小说,具有非凡的创新性和控制精当的想象力。”

小说中,库切采用了多重叙述视角相结合的方式,描述了一个思维简单、只希望自由生活的个体在复杂而又冲突不断的社会中的无助:南非黑人迈克尔·K在南非内战时期,带着母亲回她记忆里的家乡,但是母亲半路上就病死了,留下K一个人在这混乱的世界里逃亡。逃亡路上,K反复被人纳入某个群体,又反复挣脱.....

K这种绝对化地拒绝被怜悯、被救济、被解放的姿态,使得整部小说更像一则遁世寓言,这也构成了小说最有争议的地方。有人这样责难库切:“对救赎的可能性如此悲观,对人类的进步和道德行为的能力如此怀疑”,而在库切的支持者看来,这种态度和“冰冷的美感”正是库切最大的魅力。

布克奖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位作者两度获奖,直到《耻》的出现,库切成了第一人。

五十二岁的戴维·卢里教授离了婚,他充满欲望,却缺乏激情。一段和学生之间的情事使他失业后,他遭到朋友的回避,遭到前妻的嘲笑,只好退居女儿露西的小庄园。短暂访问演变成长期逗留——他试图在这一仅存的与他人的关系中找到生活的意义。然而,一场难以想象的暴力事件迫使父女俩不得不面对他们之间的矛盾,以及新南非社会中复杂的种族状况。

这部小说中所有的人物和动物,无不处在耻辱当中。在库切看来,“耻辱”是一种持续不断、永远延续下去的状态。人生、生活的真相就是耻辱,耻辱的状态是种常态,你无处可逃。

耶稣三部曲(《耶稣的童年》《耶稣的学生时代》《耶稣之死》)是库切走到人生边上后写下的三部极具雄心的作品,展现了库切在回望人生时,最想留给读者的话,并道尽了即使在这个年龄,作家仍然想要追问世界和人生的问题。

小说以儿童大卫作为中心人物,采用了第三人称——“西蒙”的视角,记录了大卫从幼年到10岁患怪病去世的短暂一生。西蒙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大卫这个没有父母、不知道来自何处、与他非亲非故的男孩。

故事始于一场神秘的移民。男孩大卫和老西蒙在通往新世界的船上偶遇,他们都被抹去了从前的记忆和身份,要开始新生活。西蒙靠直觉认定了女子伊内斯来做大卫的母亲,就这样组成了家庭。

男孩不肯上学,声称自己早已懂得了真实的语言和数字,而不是学校的那一套。他唯一愿意阅读的书是一本儿童版《堂吉诃德》。

上了年纪的西蒙所知道的一切,不停经受着男孩刁钻的提问和挑战。毕竟,在新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男孩大卫和他的父母西蒙、伊内斯为逃离诺维拉的教育制度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作为“逃犯”的他们在这里必须隐姓埋名地生活。

大卫需要上一所新学校,于是进入了新城市的舞蹈专校,这里的教学方法颇为匪夷所思——校长夫人,也就是舞蹈老师,指导学生们通过跳舞把数字从星星上召唤下来。

就在新旧学习理念的冲突尚未解决时,一桩谋杀事件降临在校长夫人身上,而谋杀背后的故事更是耐人寻味……

大卫已经十岁,每周和他的朋友一起踢足球,他们没有设备或者规则。临近孤儿院的院长邀请他们组成正式球队,和寄宿学校的球队比赛。为了在能够获胜的队伍踢球,大卫选择离开自己的家,去孤儿院生活。

然而很快,他成为一种神秘疾病的牺牲品。关于大卫的病,他身边的人们众说纷纭:医生、教师、朋友、父母以不同的方式对待、阐述着大卫的情况。大卫死后,人人都开始了各自不同的纪念方式,甚至有人说,大卫给自己留下了关于世界的秘密信息……

在“耶稣三部曲”中,库切抛弃了对形式的追求,但是却写出了最为特别的小说,其中的细微之处,值得我们反复玩味、深思。读完之后,你或许也会和很多人一样感叹:“只有库切,才这样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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