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29 10:29:48
这种具有天然染指功能的花儿一旦怒放就会被被美迷惑的姑娘们朝思暮想地惦记。
逛街偶遇美甲店,店内一位漂亮的小姐姐为了招揽生意,很热情地上前为潜在的顾客们仔细介绍扮靓指甲的“法宝”,我宛若是位误闯大观园的刘姥姥,有些拘谨地打量着眼前的花花绿绿且琳琅满目的一切。
但见那位美女口若悬河地为我介绍着各色美甲,大致分为:混色、豹纹、纯色、雕花、猫眼、镶钻、渐变色甲、卡通等迥异的风格,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兴趣索然,总感觉人工雕琢粉饰的亮甲太过于妖娆妩媚,于是很委婉地拒绝做美甲,果断选择径直走回了家。
傍晚,我倚在一盏孤灯下看书,无意间读到了《红楼梦》第五十一回袭人回家,晴雯负责照顾宝玉的起居。因为晚上贪玩受了风寒,所以就请来了大夫来给她诊病,于是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得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读着读着竟十分亲切,一个“金凤花染”让我无端地想起了流落民间美化指甲的凤仙花。
凤仙花还有一个很务实的名字曰:指甲花。小时候的乡下不像现在的乡镇到处是一片姹紫嫣红、百花争艳的美丽景象。对于农民而言,胜却人间无数的永远是金黄的稻田,风吹麦浪沙沙响,即使是花朵那也是庄稼与果树之花,譬如:梨花与桃花,向日葵与南瓜花,不能食用且只能用来观赏的指甲花断然是不会受到青睐的,但是母亲却不管不顾,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指甲花的种子洒满了房前屋后,待到暑假此花盛放时竟然很没来由地惊艳了众生。
据《广群芳谱》记载,女人采红花,同白矾捣烂,先以蒜擦指甲,以花敷上,叶包裹,次日红鲜可爱,数月不退。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那些粉红与大红的艳丽指甲花会被爱美的女孩子采摘下来捣碎用以涂抹指甲,“要染纤纤红指甲,金盆夜捣凤仙花”,这种具有天然染指功能的花儿一旦怒放就会被被美迷惑的姑娘们朝思暮想地惦记。
犹记那个暑假我也是这样效仿别人,采摘了一些指甲花放入篮子里准备利用它们把指甲染成丹色,可是妹妹却跑去跟母亲告状,她说我搞破坏,把好好的花儿给掐掉了,她哭着询问母亲那些花儿会不会死?她说那些花儿此时正在姐姐的篮子里躺着,等着母亲前去营救呢!母亲只好迈出屋子走过来制止了我的掐花行为。可此时的妹妹却拾起了一朵像蝴蝶状的指甲花,吵嚷着要我回屋子里拿胶水,她要我务必把这些采摘下来的指甲花都按照原样粘回去,让它们恢复到以前生机勃勃的样子,重新摇曳在大家的视野里。我听后呆若木鸡,妹妹的奇思妙想让我感到十分讶异,我不知该如何反驳,有欲辩已忘言之感,只能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儿,满头雾水不知所以然。母亲一边安抚妹妹一边跟我使眼色,我慌忙地把花儿偷偷藏了起来,然后趁妹妹不备之时找了个地方悄悄地把那些花儿埋葬掉,自此不再奢望着用庭院里的那些指甲花把自个儿的指甲涂抹漂亮。
其实我还是由衷地羡慕那些被指甲花浸染后深红透亮的美甲,它们就像杨维桢的诗曰:“金盘和露捣仙葩,解使纤纤玉有暇。一点愁疑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如若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再配上一双纤纤红指那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即使是姿色平庸的姑娘如果有红甲傍身那也增添了不少的诗意与雅致。可是眼前朵朵像蝴蝶般停歇其间的指甲花让自己望而却步了,我知道自个儿一旦出手掐花就会被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责怪,比起爱美这件事来说,我更惶恐自己变成妹妹眼里那个“十恶不赦、生灵涂炭”的大坏蛋。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到处是高楼林立,家家户户养殖的花草也是越来越名贵,但指甲花却鲜少出现在寻常百姓人家,大概是它不够新颖,太平淡无奇了,与指甲花一起消失的还有我手捏微黄果实外壳,爆裂后弹出种子的微妙感觉,特别是果肉吐出如芝麻粒大的种子后又如同含羞草般迅速内缩的黯然沉醉与欢喜却再也找寻不见了。
哦!我心心念念的指甲花,伴随我童年成长的指甲花,也许这个“昔日老友”只能与我重逢在梦里,也许在下一个街角它就会跟我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