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22 11:03:23
苏州河，是一条河。每一条河都有自己的流向，就像每一个人都会有安放自己的位置。在暗夜前的黎明，在旧与新的交替间，他们在寻找着不同信仰的曙光，有的人奋不顾身地前行，有的人黔驴技穷的挣扎，还有的人迷茫摇摆而不知所向。这是海飞娓娓道来的故事，像陈旧中夹杂着沧桑的影像，亲切又让人怀旧。
这是新中国成立时期的上海前夜，风雨如晦，险象环生。在这个特殊的历史转折时期，一方面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景象，一方面许多的国民党潜伏特务趁机兴风作浪，破坏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宝山，祖孙三代都是上海的警察，是个佛系派的人物，他没有加入任何政党，也看不惯警界的贪污腐败，他只是个一心想破好案，和老婆来喜在苏州河畔过好日脚的普通市民。七十多年前的春天里，他们的生活像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白晃晃的一片春光与人生。
我相信小说家海飞在落笔的那一天，就站在秋日的某个午后――苏州河另一侧的二层小楼里的小窗台前，他喝了些诸暨枫桥镇带来的同山烧，当然他还带来了给老乡周正龙的香榧，以及给来喜的水磨年糕。他只要稍一抬头，就会看风宝山和来喜的房子的阳台，那里养着许多的鸽子，有的在吃鸽食，有的在展翅飞翔，有的飞向苏州河饮水。他给两只身手最为敏捷的鸽子起名为“佛山”和“东莞”，他相信每一只鸽子和人一样，一旦有了自己的名字都会被赋于新的生命。那天，天色阴沉。小说家海飞满脸微醺，风吹入窗内，这让他异常清醒。他望了一眼潮湿的苏州河，敲下了键盘。
故事一开头，刑侦处资深的探员陈宝山咬着葱油饼，接手了租住在郝德路的颇有姿色的女子张静秋被杀案。一案未破，又有居住顺庆里的“懒汉”郑金权在理发店被害。但在纷乱动荡的上海滩仅有这些案宗还是不够的，旋即龙江路上汤圆老太亦被同一作案手法离奇害死。于是三条命案串联成这个故事的主线一面面展开，就像这苏州河里的水，在春天里浩浩荡荡，河水中不仅会有无数的鱼群，还会带来上游的腐枝和菜叶。
在宝山和新来的徒弟的赵炳坤等人的追踪下，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三名被害者均来自国民党军队72师，他们被灭口的理由仅仅是为了让一个潜伏进上海公安局的特务赵胜利完成“永夜计划”，顺利成章而毫无羁绊。
在那样忙碌的许多天里，小说家海飞带来的同山烧渐渐的少了。一个黄昏来临的时刻，坐在窗台边的他一眼就瞥见宝山家橘色的灯光，他想平静的苏州河，风云诡谲的暗战刚刚开始。于是，他在心底唤出的故事中的那些人，趁着夜色匆匆地奔向上海的各个隐蔽的角落。在生死与存亡之间，在信仰与抉择之间，在家国情怀与个人情仇之间，一些人不知走向何方，但又有一些人跨入大时代的巨轮里。
那一晚，海飞看见宝山家橘色的灯光亮了一夜。
在《苏州河》里，海飞是个平静的叙述者，他用多重纬度多样视觉设置了重重的悬念和伏笔，他让一些人相逢留下或离开，并以倒叙插叙补叙的章法使故事情节更加扑朔迷离，人物个性更加鲜明充沛。
于是在案件日趋明朗之时，我们看到中共地下党员周正龙和赵炳坤临危不惧与敌人斗智斗勇，在警察局获取了军统潜伏人员的名单，并成功炸毁了国民党在“永夜计划”中准备毁灭上海电厂的炸药库。宝山或许还不知，温和娴静的来喜也是一名地下党员，她的工作是饲养鸽子，传递情报，她真挚而朴素地爱着“好人”宝山。
海飞在塑造正面人物的同时，反面人物也是栩栩如生。曾是军统教官的老金，沉默不语却狡诈阴险，他是三宗谋杀案的实施者；赵胜利，宝山的干妈的儿子，小时一起长大的兄弟，却选择了错误人生，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风情万种，仗义疏才，渴望爱情的童小桥，她的代号叫“水鬼”，竟是永夜计划的策划者；青春靓亮，追求爱情的周兰扣，很早就加入了军统，最后悲情死去。
文中宝山对童小桥、周兰扣的感情，海飞也作了细致入微的描写，那曾经真实而唯美的情感是能够唤起一个人的美好回忆的，我相信她们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也曾深深迷茫过，痛苦地抉择过――是找个温暖的家，安安生生过小日子，还是成为一个永远无法回头的人？她们就像是风雨飘摇夜里的一株秋海棠，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否会绽放。
宝山在侦破一系列案件的过程中，接触了国共之间不同的信仰的人物，通过细致的观察和感受，思想发生了变化，他开始追求崇高的理想，成为了上海解放前夜的革命者和见证者。
至此，海飞窥探到不同的人和他们不同的人性秘密，并倾注了丰沛细腻的情感，他让每一个人像苏州河里的水纹一样能闪闪发光，让每一个有自己的信仰与选择，让每一个人有境遇不同的人生。尽管像极了旧影像或者无声电影里平淡无奇的黑白镜头，但是却能窥见小说中每个人物的多彩与斑斓。
苏州河四季流淌。清晨，残留的月芽如一片指甲，海飞在窗畔旁看见人间的烟火慢慢升腾，埠台上刷马桶、淘米洗菜、洗衣服，尔后沿河街上炊烟四起，各色的小贩吆喝的声音和音像鱼贯而出。它离我们如此的亲近，仿佛是我们故乡的小河，每一幕每一个人都曾真实的遇见过。
事实上，在我的故乡江山廿八都枫溪河上有一座桥，就叫“水安桥”，这也是来自童小桥故乡的桥。许多年前，童小桥踏上水安桥，走向戴笠办的军统女子特训班，从此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这本书中，当我见到我们家乡的方言“浴鬼”、“红肚兜”等，我倍感亲切而又深觉不安！是的，这世界上有一群人朝着坚定理想信念，奋不顾身地前行，也有一群人背道而弛，成为时代的罪人。
海飞在苏州河最后一次见到宝山时，身患脑瘤备受折磨的他一步步踏进春天的河水，他用一颗子弹将自己交给了他挚爱的母亲河。那时他已写好了遗书，交代完了一切，死得很悲壮。谍战还在继续，苏州河，流向连绵的春色里。而我能深深记住的，是每一个人像水滴一样渺小而微薄的人生；是有些人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是我们如《苏州河》中每个人物一样，在多少的路口，曾经的彷徨与徘徊。
本文为海飞所著《苏州河》一书书评，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授权发布）
这样的故事，只有在1949年才会发生；这样的人物，只有在苏州河边才会存在。
一系列凶杀案离奇发生，警察陈宝山在查案过程中，逐渐发现凶杀案与国民党潜伏在新政府中的特务有关，而他周围的人，包括妻子、徒弟、上司、发小、女友等，个个有来历，或为共产党潜伏的特工，或为国民党安插的特务，彼此互有纠葛。在风云变幻的时局里，在刀尖和风声里行走的旧警察陈宝山，在爱恨情仇的纠缠中，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