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31 11:36:46
这张照片是我父母唯一存世的合影,摄于1950年(图)。之前父亲李覆云在1947年,年仅23岁之时,曾拍了一张西装照(下图),照片上的他风流倜傥,年轻英俊,前几年我还以此应《羊城晚报》副刊“致敬我亲爱的父亲”征文,撰写了一篇题为“父亲是一个潮人”的回忆小文。
爷爷李培臣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是开“木房”的,即如今木材公司,家境较为殷实,所以父亲读了六年私塾,加上他聪敏好学,手不释卷,坚持不懈,在诗书画联学养上均有一定造诣。晚年,老人家曾先后有两本旧体诗词集付梓。
母亲冯淑贞在娘家兄妹中排行第五,她为人贤淑善良,待人真诚,故乡邻皆尊称“五姑”。据前些年在兰州工作的六舅介绍,母亲的爷爷是在县城开钱庄的,在县城有半条街的物业。或因外部经营环境恶劣,或因自身经营不善,到我外公冯云门这一辈,家道中落,迁至乡下。外公后来靠行医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生计艰难,母亲在五岁时到李家当童养媳。我父亲只有五个兄弟,听说爷爷奶奶将我母亲视为己出。推算起来,父母应该在1944年左右就结婚了,因为我大哥是1946年初冬出生,据说他之上还有一个1945年出生的姐姐,不幸早已夭折。
我父亲青年时才华横溢,能写会画,口才又好,仪表堂堂,见识颇广,但人生道路曲折,命运坎坷,是因他在新中国成立前曾参加“三青团”成为一个基层干部。虽然新中国成立之初参加了湘阴县南下工作团“火花工作队”,配合做了不少宣传工作,也当过小学校长,但他顾及家庭乏人照顾,没有响应南下干部李正喜的邀请,跟随到湘西去剿匪,从此偏离主流社会的滚滚潮流和革命洪流。后来还背上政治历史包袱,20多年来不但个人遭受厄运,还影响耽误子女升学、招工等前途大事。
后来,我们祖辈原先经营的木材销售和日用百货生意因公私合营政策而结束,父亲由工商业者转为从事农业生产,家里兄弟姐妹接二连三出生,家庭负担沉重,父亲政治上又遭长年厄运,母亲背负了沉重的精神压力,因经济困顿,营养、医疗条件缺乏,致使我母亲长年患有高血压,1980年一个深秋之夜,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去天国了。母亲离我远去之时,年仅53岁,从此丢下我这个她十分疼爱、尚在求学又前途未卜的小儿子。
这张照片是我们全家在母亲去世不久拍摄的,我时年仅17岁,前排右二为父亲,右三为本人(上图)。父母感情甚笃,多年来父亲每每忆及母亲则悲伤难抑,一到母亲去世忌日则诗情迸发,赋诗怀念。父亲在母亲走后17年中(至父亲1997年去世)写了多首诗词,其中1980年母亲去世后相继写的两首“七律”,分别题为“悼妻”“梦妻”,最为感人,兹录于下,以此怀念我那远去40多年亲爱的母亲。
一九八〇年季秋之廿二日晨,独我终生难忘之一刻,刹那间老妻因脑溢血病故,从此妆台冷落,家务乏人,为念其生前贤淑可嘉,倍增伤感。时觉晨风夜雨,冷壁孤灯,更令人寂寞凄凉,心伤泪下,赋诗哀悼,以寄忧思。
老妻病逝两月,是夜入梦,见其携包至家,首问良儿病情(当时是余长子时良患头痛),次及家中近况,余答之以困,当即解囊相助,全是纸灰。觉时,乃南柯一梦。余忆其行止如生,即枕吟诗一首,因以记之。时一九八〇年农历十一月廿二日。
我是1985年8月大学毕业后到韶关工作的,后于1988年初到清远参加新市建设,不久父亲随我到清远生活居住,其间经常往返湘粤两省,直到1997年初回湘养病,后因病情日趋严重,到是年底就与世长辞了。
幸运的是,他老人家生前亲眼看到“家国两幸”,既看到了小孙子亚宇茁壮成长至七岁左右,还欣慰地看到小儿子顺利通过考试考察成为党中央机关报的一名记者,更令他欢欣鼓舞的是香港回归,一洗百年国耻。因此他写下此生最后的诗篇以示庆贺:
今虽身抱沉疴卧,亦觉能消一阵愁。
先人长逝,风范犹存。如今我们国家已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正意气风发迈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新时代、奔向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征程上。我们国家繁荣富强,一片欣欣向荣;我们家庭和谐齐顺,一片兴旺;如今儿孙们正努力工作如您“勉儿孙”联所愿:
行文至此,窗外红日西沉,青山如黛,羊城繁花美景,还有如今美好的生活。万分遗憾的是,亲爱的父母双亲却不能与我们儿孙共赏之,共享之。你们过早离开人世间,痛別深爱你们的儿孙,为人之子的我深感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
“春风南岸留晖远,秋雨韶山洒泪多。”今天你们最小的儿子也年近花甲,只有在此洒泪忆祭双亲、告慰双亲。最后附录父亲1995年秋在清远写的一副“自我挽联”,以表示对我父亲及母亲深切的怀念之情:
最是先生有才德,引领家族永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