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14 07:58:41
晓风寒雪
晓风冷,残月寒,汴梁都城满眼荒凉凄然。
契丹大军南下中原的消息让大晋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崇元殿内,石重贵蜷缩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地督促道:“传令杜重威、李守贞、张彦泽火速率部回京勤王。”
谁知殿门外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平神色愤然地禀奏道:“皇上,前线来报,契丹大军与叛臣石敬城已经会师于栾城,太傅杜重威、兵马都监李守贞、右虎威大将军张彦泽均已率部降敌,如今咱们大晋再无可用之兵了。”
“什么?”
石重贵感觉头昏脑涨,胸脯发闷,口里生甘,竟然狂吐一摊鲜血。
鲁国公冯道面不改色地说道:“皇上莫要慌张,河东节度使刘知远麾下水军将军郭威率领五千水兵前来勤王。”
“五千水兵?”石重贵苦笑着说道,“刘知远难得有份忠心呀?”
“不过皇上,郭威将军却为皇上带来三个绝顶高手。”
冯道躬身说道,一看石重贵颓废的表情嘴角边却闪现出一丝冷笑。
“哪三位高手,难道是战神遗孤与小刀神风云虎。”
石重贵一下子坐起来,喜极而泣地说道。
“还有塞外陇西第一刀客‘闪电蛟龙’叶孤寒。”
“快请,快出殿迎接。”
石重贵一把推开身边的宦官太监,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样子可谓狼狈不堪,惹得身边的重臣撇嘴一笑。
宣德门外,郭威身穿锁子甲,头戴虎头盔,腰配长剑,在四个年轻的刀统护卫下大步流星而来。
‘风云虎’曹飞与‘闪电蛟龙’叶孤寒紧随其后,曹飞放荡不羁地吹着口哨东张西望地领略着汴梁皇城的雄伟气势与富丽堂皇。而叶孤寒却一脸冷傲,,也许这里会有他想找到的人。
叶孤寒与曹飞的身后是一口由十六个五大三粗汉子绑抬的柳木棺材,棺材里睡着一个人,一个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人——战神遗孤释梦鞅。
石重贵披头散发、失魂落魄而来,似乎早就在郭威的意料之中,他们言不由衷地跪地高呼起万岁来,叶孤寒出于礼数,拱手问好,只有那曹飞目空一切地抬头望着冉冉而生的红日。
“大胆,竟然面圣不拜,抬棺上朝,是何居心?”
景延平狐假虎威斥责起郭威来,气得身边的四个刀统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曹飞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地笑道:“老子不拜玩物丧志,祸国殃民的庸君,更何况这小子真得死了。”
“他怎么会死,不可能!”
石重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浑身上下不由地瑟瑟颤抖起来。
“大言不惭!惊扰圣驾,就地正法。”
景延平的刀还没有抽出来,就被叶孤寒一脚踢出了一丈多远。
“你不能杀他,更何况你也杀不死他,只有我能杀他,因为他骗了我。”
叶孤寒冷冷地说道。
“他这个混蛋的确该杀,害得小爷我在这破棺材里睡了九个时辰,不过他说得话很对,你的确是昏君。”
突然!棺材板飞了出去,释梦鞅从棺材里跳出来。
石重贵气急败坏地说道:“反了,都反了,竟然这样跟朕说话,来人把他们拿下。”
老虎没牙,余威还在,成百上千名近卫亲兵从四处涌出,将释梦鞅等人围个水泄不通。
曹飞玩味地笑道:“咱们的玩笑开大了。”
“的确是大了,你怕了?”
释梦鞅哈哈大笑道。
“老子从未怕过谁。”
曹飞目中无人地说道。
“刀神韩暮笙你怕吗?”
“我……”
沉默寡言的叶孤寒突然开口,令曹飞无言以对,他的确怕韩暮笙,同时还是一种闻风丧胆的怕。
这时郭威满脸愠色地说道:“两位,我们现在不是兵戎相见的时候,千万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来。”
石重贵听出了郭威的弦外之音,但是作为华夏九五之尊,现在他可谓是骑虎难下、备受煎熬。
曹飞与释梦鞅虽然跟郭威是萍水相逢,但是此人颇有几分英雄气概,让他们三个难免心生敬畏,于是见好就收,惺惺作态地俯身道起歉来,
“草民罪该万死,望皇上恕罪!”
石重贵见好就收,拂袖而去。
近卫军也如同潮水一般扶起景延平退去。
曹飞嗤之以鼻小声念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呀。”
郭威颇不置可否地说道:“他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释梦鞅冷冷一笑,颇有深意地说道:“他之所以亡国,源自于他把做皇帝当成儿戏了。”
腊月时节,晓寒风冷,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吴越都城钱塘笼罩在烟雾朦胧之中。
钱塘长堤,腊梅含苞欲放,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扉的芳香。远山近水,雾凇源砀,天于云于山于水,上下一白,美不胜收。
但吴越国台州刺史钱弘俶却无心去观赏这隆冬钱塘湖景,因为今天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令他既敬重,又忌惮的人——吴越国三朝元老韩暮笙。
钱塘湖水,波澜不惊,孤舟悠荡,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正独钓于晓风寒雪之中。
钱弘俶在一个亲信侍卫的摇桨下来到钱塘湖湖心岛的观雪亭,躬身谦恭地等待着韩暮笙。
良久,韩暮笙才兴趣盎然地收起鱼竿,取下一条红色大鲤鱼,丢在鱼篓里,然后命令船篷里的背刀童子摇桨。
韩暮笙下了船,上了观雪亭,脱下蓑衣,摘下斗笠,钱弘俶赶紧迎上,将貂绒裘衣亲自给韩暮笙披上。
“恭喜三叔喜获龙门红鱼。”
韩暮笙朗笑道:“龙门红鱼?王侄是另有所指吧?”
钱弘俶惊恐万状躬身地说道:“侄儿口出不逊,望请三叔海涵。”
韩暮笙摆手说道:“既然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要做作了,我就是推你做吴越之王。”
钱弘俶受宠若惊地放下王子之身跪倒在韩暮笙脚下惶恐道:“侄儿何德何能敢与七哥争得王储,望请三叔饶恕侄儿。”
韩暮笙叹道:“老夫一心为国,直言纳谏,却被隆道识为眼中钉,肉中刺,并与衙内指挥使何承训暗杀于我,不过他百密一疏,何承训会给我通风报信。”
钱弘俶无奈地说道:“七哥自从执掌朝政以后,做事的确有些鲁莽。”
韩暮笙好笑地说道:“鲁莽?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祸国殃民,所以我要让他为之付出代价。”
韩暮笙的话令钱弘俶感到毛骨悚然,这位位高权重、武功卓绝的三朝元老已成了他们钱氏一族的最大的威胁。为了避免手足相残,后世唾骂,钱弘俶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三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老人家应许。”
“请说!”
钱弘俶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希望三叔能够保全七哥,否则我当避路让贤。”
韩暮笙感到惊愕万分,顷刻之间又舒心一笑道:“老夫的确没有看错人,王侄果真宅心仁厚。”
钱弘俶大气长出地说道:“三叔过奖了。”
韩暮笙又颇具用心道:“如今天下大乱,唯有我江南吴越国泰民安,真可谓是人间乐土,然而偏居一偶,甘居人臣,未免有失大丈夫之所为呀。”
钱弘俶内心大惊,原来韩暮笙推举他做吴越之王是别具用心呀,想他武林第一高手岂能让自己的国度时时刻刻成为别人眼里一盘肉?可是吴越国地域狭小,三面强敌环绕,牵一发而动全身呀,更何况钱家祖训是保境为民,不生战事,韩暮笙竟然将其抛掷于九霄云外,他叵测居心,有些昭然若揭了。
钱弘俶不愧是一个有道明君,他隐忍不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道:“三叔,此事不要操之过急,如果咱们盲目北上,李唐、孟蜀必定对我们有所行动,到时候我们可是腹背受敌,背水一战了。”
韩暮笙略思一下,感觉钱弘俶所言不虚,当年为了避免吴越国遭受欺凌,他绝不会狠心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韩静远嫁李唐,而让曹飞恨他入骨,他感觉愧对曹飞。
韩暮笙触景生情地说道:“老夫的刀再厉害,却不能让我的吴越国立于不败之地,我愧为人臣呀。”
韩暮笙声嘶力竭地落泪狂吼,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刀童子的身后拔出龙雀宝刀,一刀砍出,六十道刀气瞬间而起,原本静如处子的湖水一下子掀起万丈狂澜,化为摩诃萨捶八菩萨向孤山上的越王勾践石像席卷而来,眨眼之间数丈之高的越王勾践像四分五裂,轰然倒塌,淹没与茫茫湖水之中。
钱弘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颤颤地说道:“难道这就是三叔你悟出的第九刀?摩诃无量?”
‘摩诃萨八刀’不是八刀,而是八八六十四刀,分别是:文殊八刀、普贤八刀、观音八刀、、大势八刀、弥勒八刀、虚空八刀、除盖八刀。所谓的第九刀是韩暮笙取摩诃萨捶八菩萨之精髓,闭关八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所创练出来的惊世骇俗之作,一招六十四道刀气,毁天灭地,就连战神再世也未必全部招架,韩暮笙的武功造诣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韩暮笙收刀回鞘,却满脸落寞地说道:“我能悟出刀中之道,却悟不出世道人心。”
韩暮笙纵身一跃,凌波渡水而去,消失在烟雾茫茫之中。
钱弘俶望着韩暮笙远去的身影,内心久久不能平定。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刀神不是神,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