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参稿 | 打鼠英雄传(小说)

『第十二届生命之歌杯征文大赛』

作品集展【99】

打鼠英雄传

　　话说公元2017年8月中下旬，时值新秋初至，按说正应是秋老虎肆虐之时，然而黄土高原上却不尽然：淫雨霏霏而连日不开，让人在雨帘中望穿秋水（此处秋水特指秋天的雨水），心中充满了生无可恋的忧伤。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依着苍凉连绵的千沟万壑好像干瘪了的山，傍着黄澄澄的水泄不通逐年干涸的水沟。基于这些，咱们似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城。姑且如此罢。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小城故事多。

      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在这个小城里，有一个三开间两进独院的二层小楼，据说该楼建成于上世纪80年代初，竣工后一度成为当地富甲一方的代表，如今却不可救药地沦为了女工宿舍。小楼的上上下下一共被改造成了六个房间，每个房间的第一进是住人的地方，俗称宿舍；第二进比较小，主要是住东西的地方，俗称仓库。还有附加功能，卫生间。一楼住着六个女工，分别是西面房间的素华和琳垚，住在中间房间的改华和凤仙，还有住在东面房间的小楠和红红。世皆称其为打鼠之巾帼英雄，因为她们做出一个令世间多少柔弱女子为之仰慕赞叹的壮举。是什么壮举呢？听我用一本正经一丝不苟四平八稳毋庸置疑的态度把这极其狗血的传奇剧情为大家侃侃而谈娓娓道来。

一、房间里有第三者

      立秋了，天气要转凉了，晚风不再清爽如洗，而多了几分阴冷透骨的啮人感。

      刚挂了电话的琳垚乖乖地换上春秋睡衣后，又把夏凉被卷了又卷，最后她开始啃自己心爱的小说，到了精彩之处内心中不禁为作者鼓掌喝彩。

      在她第三次内心波澜壮阔时，她明显感到了异常。床那边仓库的储物柜里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琳垚停止了阅读，强迫自己从故事情节里出来，排除掉幻觉后再听——天哪！那声音愈加清晰了！如啜如叹，如碾如蹭……琳垚看看空无一人的宿舍，一阵寒意袭来，后背心上，无计相回避。

      立秋之后的那一天，黎明破晓时，最勤快的红红已经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进了卫生间。可是不一会儿，只见红红又以一个非比寻常的姿态从卫生间退了出来，她整个儿一鼓上蚤，跳着脚筛糠。问伊何所见。红红不吭声，只是手里拿着一块香皂让姐妹们传看。接下来，她们就像生物课上看标本一样带着严肃认真的神色研究起那块香皂来。只见它通体泛着莹润的嫩黄色，玉肌肥沃，身姿丰腴，轻嗅一下，淡中有味清中贵。这……莫不是才开封三天的传说中的硫磺香皂？因为她中间的商标名称尚且清晰可辨。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琳垚扶着眼镜冲红红得意地猛飞眼，可惜飞得不艺术，像翻白眼。

      改华把手中的香皂翻了个个儿，横横竖竖几道划痕便杂乱无章地暴露出来，显得有点触目惊心。于是大家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讨论“谁动了我的香皂”和“他为什么要动我的香皂”。

      一连几天阴雨连绵，晚上日星隐曜，清冷异常。素华和凤仙约好今晚亥时在卫生间见。正当她们一边嬉笑怒骂一边为生理上的宣泄而感到暗爽（请勿联想）时，一只通体黑色、如成人手掌大小（除去尾部不计）、冷冰冰、水唧唧的大老鼠恰如天外飞仙一般从高处呱唧一下掉落在了水泥地上，而且事发地不偏不倚就在她俩眼前。紧接着大老鼠拼着命扭动着身体夺路而逃。

      莫道我矫情，女人是最见不得这些魑魅魍魉神马的了。于是乎，一波高分贝的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顷刻间在小城上空回响起来，迁客骚人无不心惊肉跳，还以为朝鲜又进行什么武器试验了。

      这是一个政通人和，英雄辈出的年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人鼠大战

      翌日，众迁客骚人皆聚于此，共同为小城的除暴安良事业出谋划策。

      屋里坐着四个男人，给人感觉整个气场都不一样了，之前阴冷潮湿的宿舍，仿佛能被男人天生自带的阳气烘干。

      “耗子，这绝对是耗子！而且不止一只！”迁客张把大腿拍得啪啪响，“你们完了，捅了耗子窝啦哈哈哈……”

      “……”骚人李不说话，皱着眉头把那块香皂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啊！好可怕，好恶心！这种地方怎么住人，老板也真是的！”迁客王抱着胳膊狂抖肩。

      “嗯嗯……这个饼干好好吃啊，那个麻花也好吃，还有那个蛋糕……哎呀呀，真是天堂啊……”骚人赵正抱着个饼干桶在拼命往嘴里塞。

      “这样吧，”骚人李终于开口说，“今天下班后我去买一包鼠药，素华你洒在屋子里犄角旮旯的地方，千万注意要和吃的区分开。”

      素华点点头。骚人李还不忘补充说道：“明天早晨你们如果看到老鼠的尸体，不要怕，不要动它，给我打电话。”说着，他起身往外走了。

      迁客张从朦胧中醒来，冲着正在打盹的迁客王咆哮了一声，＂喂！走啦！＂

      迁客王一个激灵，“嚷什么嚷！显你嗓门大呀？！”又转身去扯住骚人赵的胖耳朵，“还吃什么吃？给我上班去！”

      可怜的骚人赵从天堂一下跌到了现实中。他赶紧把一整个蛋糕塞到了嘴里，还抓了两大把饼干，亮出了“三光流氓政策”。

      当晚，素华拿到了鼠药。所谓鼠药，其实不论颜色还是形状，都很像把意大利面条切成了2厘米左右的小段。

      素华投毒丝毫不磨叽。只见她头戴一次性浴帽和口罩，手戴一次性手套，在寝室、仓库里、卫生间，所到之处皆烽烟滚滚。待到山河平息后，女孩子们方才进屋登上各自的床铺准备去梦中约会。

      第二天清晨，几双眼睛刚一睁开，就要去发现尸体。然而，现实中却没有令她们魂牵梦绕的尸体出现。义愤填膺的素华主动请缨和骚人李一起去讨伐那卖鼠药的。

      那卖耗子药的老板摇头晃脑，一副流里流气的江湖骗子相：“喂一次哪儿行啊？任何药都有一个疗程嘛。我这一疗程是一个礼拜，一天三次一次必须吃够3克，如此这般，方才凑效。”

      绝了！都没法儿反驳他。再怎么说耗子药这玩意，也不会有人认真到专药专试、临床试验的地步。

      “得！那咱再想想别的招吧。”骚人李搔搔脑袋。

      于是素华手里有了几个老鼠夹子和粘鼠板。骚人李看着这些东西，担忧地说：“本来这些是不想给你用的，因为会有危险。”

      素华小嘴一鼓：“怕什么？老鼠都不怕，我们怕？”

      当素华晚上把这一段讲给大家听的时候，那些英雄小姐妹们无不痛快淋漓欢欣鼓舞。

      素华把那些暗器放在暗处并叮嘱大家千万要注意。半夜里秋风乍起，素华清楚地听到“砰”、“砰”的老鼠夹子合上的声音，她心里不禁喜出望外，默默地喊着：“耶！胜利了！丰收了！”

      第二天一早，一楼的女孩子们就欢天喜地地迫不及待地一起去看老鼠。直到到了案发现场，他们才看到那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老鼠夹子上的诱饵已经不见了踪影，旁边散落着几根断掉的筷子，眼尖的红红认出来，那是昨晚小楠吃凉粉用过的筷子；老鼠夹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老鼠的尸体。

      相信我不说大家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吧？
      更令人叫绝的是几个粘鼠板，可以看到着胶面上琳琅满目的铺着各种物品……

      大家全都震惊了！现在的耗子，智商已经高到如此了吗？
                      
三、防不胜防

      世间打打杀杀之事，皆有攻就有守，有进就有退。自打觉察到异常的那一天，防守工作就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仓库里的陈了不知多少年的木头箱子——有的还雕着花纹，有的被不知是夏天的潮湿还是耗子的儿子沤出了洞——也全都寿终正寝了。接替它们用尽毕生心血扶植的仓储事业的是几个超大号的塑料储物箱。

      大家把吃的全部放进大的塑封袋，不仅如此，小姐妹们还改掉了一个习惯，说不清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反正是女孩子的通病，那就是，但凡出门在外，总要买上一点自己爱吃的食品，回去以后像电视购物的一样为大家展示这个食品的名称（比如张三大饼）、产地（比如张三家饼炉）、特点暨好吃的原因（比如他们家葱花放得多）、既往史（比如我初三那一年常吃），呼朋引伴地待大家饱含着满腔口水围过来之后，笑吟吟地看着大家叼叼抢抢你争我夺地为一口饼而折腰，您还别不齿，女孩子之间的小友谊，还就是从这些好吃的里争抢而来的呢。

      如今没了这一茬，小姐妹们都觉得寝室生活无聊乏味，暗无天日了。然而，不论哪个女孩子手里都有异常前采购的大批零食和购买券，怎么办呢？

      小楠有一把大黑伞，大家把期盼的目光汇聚于此。于是，大家推举个子最高的琳垚去为人民服务。

      琳垚站在床上，右手向上伸直，反托举着那把大伞，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伞尖儿，一下跳，两下跳，欲把伞挂上横梁。琳垚一边努力向上跳，一边打趣说：“哎，你看我像不像玛丽阿姨？”

      之后，大家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零食放进了倒挂的伞罩里，这方面女孩子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伞罩里高高堆成了一个包，里面应有尽有，饼干、果冻、巧克力……绝对能开一个零食铺。

      这晚，老鼠们大举进犯，都到了伞里去。第二天，女孩子们醒来，看着满伞狼藉，都目瞪口呆、欲哭无泪。她们恨自己太粗心，光想着高处不胜寒，却没考虑到自己的对手是一群可以飞檐走壁却了无声息的耗子。

      “这一回，可真的是棋逢对手了。”琳垚一只手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说。
                
四、一双白皮鞋

      在有耗子出没的地方居住，惊心动魄的事是迟早要发生的。

      素华用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双新的白色的皮鞋。素华穿上它十足一个骄傲的小公主，漂亮极了。可是这丫头的鞋子像是借来的，她白天不穿，只是在晚上穿十分钟，然后摩挲摩挲，放到鞋盒子里，放到她的视力所能及的墙根下。

      这天素华像平常一样炫耀完她的美色，放好鞋子，进了被窝。身边的琳垚早就鼾声大作，和毛巾被滚成了二龙戏珠的造型。素华默默地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自己也立刻钻进被子里睡觉了。

      不知道是几点，反正素华在一片漆黑中听到琳垚在和鞋盒子说话！

      鞋盒子：“吱吱吱，嘎嘎嘎。”

      琳垚一翻身：“哎呀，烦死人了~~”

      鞋盒子：“吱吱吱，嘎嘎嘎。”

      琳垚二翻身：“响什么响？不能安静会吗？”

      鞋盒子：“嘎嘎嘎，嚓嚓嚓。”

      琳垚猛坐起：“是谁！？”

      素华开灯，起来：“琳垚，怎么了？做梦啦？”

      琳垚眯着眼，手一指墙根：“那边光响，吵死人了。”

     “那边？”素华顺着琳垚手指的方向一看，那不是我的宝贝鞋吗？素华走到鞋盒边，正习惯性地打算打开它，忽然听到鞋盒子里“吱吱吱，嘎嘎嘎”一阵响动，素华吃那一吓，睡意全无，后退几步，扯开嗓子就叫中间房间的改华。

      哈！这素华可是叫了个好帮手，改华比素华更怕老鼠。她原本揉着眼睛飘然而至，一听说是要打老鼠，立刻回身去拿来了铁锹、拖把，还把西面房间和中间房间共有的一扇门关死，还搬来茶几和椅子顶住门，怕老鼠搬开茶几进到她房间里。

      素华指着正在“吱嘎”乱响的鞋盒子，声音颤抖地宣布：“听！老鼠哭的声音！老鼠就在这里，它出不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小楠在门外兴奋得一蹦三尺高，连声大喊：“打啊打啊打啊，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听着鞋盒子里发出的怪声，改华开始灭我威风并长他人气焰起来，“素华姐，要不咱们算了吧？万一一会真的跳出一只老鼠……”改华继续退缩：“咱们还是给骚人李打电话吧。”

      一边的琳垚已经拨通了骚人李的电话，如此这般一番江山被指点后，琳垚挂了电话，面对这一片混乱，她说：“骚人李让咱们先把鞋盒子转移到室外，明天一早他就过来。”

      素华只好用铁锹把仍旧在发怪声的鞋盒子铲起来，转驾到室外，然后一脸不情愿地放在了门口，好事的小楠找了块碎砖压在了鞋盒上。

      次日清晨，骚人李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个鞋盒子，问：“这盒子里的东西贵重吗？”

      “那是我最爱的一双鞋，我还没来得及穿就被老鼠给吃了。”素华显得很沮丧。

      “没事没事，”骚人李安慰道，“那我们就打开盒子看看什么情况先。”

      随后众人小心翼翼地把鞋盒盖儿掀开，准备看恐怖的案发现场时，只见一只枯黄色的大蛾子翩然飞出，带着一脸得意的嘲笑飞出了院子。
        
五、终极胜利

      越来越多的姐妹宣称他们看到了老鼠本人，宿舍里也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老鼠曾经来过。众多数据表明，老鼠在我们人的领地上活动范围越来越大、活动次数越来越频繁、活动强度越来越猖狂。

      小城小楼的姐妹们，谁愿意像猪羊一样任人宰割？我们要抱定必胜的信心，保卫宿舍、保卫小楼、保卫全厂区！口号一出，那些饱受老鼠之灾的姐妹竟发出了怒吼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经过几个昼夜废寝忘食的工作，素华制定出了详实周密的作战计划，其中包括搜索、蹲守、排查、封锁等等一系列的战斗指导。

      其他女孩子立刻有条有理有板有眼地去执行。所谓搜索，是要每个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寻找不明原因出现的洞口，然后编序号，多者为好；所谓蹲守，就是人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一个老鼠洞口鼠员出入数量的情况，多者为佳；所谓排查，就是看某个洞口是否老鼠的交通要塞，是者为上；所谓封锁，就是用形状各异的石头或者胶带，趁鼠不备，把原本鼠流量很高的路给它切断，把它原本四通八达的洞封死锁牢。

      叮呤咣啷大干了一个多礼拜，当六个巾帼英雄把最后一个敌人赶走之后，又恢复了以前单纯快乐的生活，她们的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惬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