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论 | 陈雁:方言的消失【转发】

2022-07-17 06:48:26


随陈云龙教授及其弟子下乡走了几天,才知道遂溪县大部分自然村是以前从福建莆田迁过来的,一小部分是建鹤地水库时从廉江营仔迁过来,还有一部分是七十年代建高州水库时从高州和信宜迁过来。从福建莆田迁来的都说黎话,从营仔迁过来的都说客家话,也就是艾话,还有相当一部分村说白话。奇怪的是,很多说白话的村落也说自己是从福建莆田迁过来的,这样我们就作了两种推测。一种是当时存在宗族歧视,莆田势力大,为了得到保护,谎称自己也是莆田人;另一种可能是两个话种的人通婚,说白话女子嫁进说黎话的村庄,孩子跟随母语,渐渐地,一些村落的黎话便被白话吞并,变成了说白话的村庄。按照我所知道的情况,现在的确很多村落祖上语言的消失,是被嫁进来的女人所改变。以草潭镇石杨管区甜娘村为例,这个不大的村庄到八十年代中期,村里女人都跟随丈夫学说本村黎话,孩子自然也说黎话,到了九十年代,新嫁进的女人打破传统,不学夫家黎话,只说娘家白话,丈夫只好跟随说白话交流,出生的孩子自然也说白话,到了2018年的今天,甜娘村所有孩子都说白话,不说黎话,这个原本说黎话的村庄便变成了说白话的村庄。

个别村庄白话语调有所不同,比如北坡镇有几个村庄说大种白话。所谓大种白话,就是一些用语语调比较低沉。比如大种白话的“装车”与“撞邪”同音,每年糖厂开榨季节,蔗农将甘蔗装车运去糖厂,其他村庄人将大种白话“装了一车又一车”戏说成“撞了一邪又一邪”。这几个仅有的说大种白话村落,大都是老人说大种话,年轻人不说大种白话,都说大众化白话,或者普通话。估计这几个村落的老人谢世后,这个方言品种便会在雷州半岛彻底消失。

我们去到界炮镇一个名叫枫树的村庄。听说此村庄的村民大都能活到九十六岁以上,是一个比较长寿的村庄。这个村庄也是从福建迁过来,并给我们提供了族谱。但是和我们交谈时,用的都是普通白话,教授追问当时母语,这群村民中,只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会说,其余比较年轻的都不会说。不用怀疑,这个语种很快就会在遂溪地消失。

教授本意是抢救濒临消失的语言品种,我却有点迷茫,这些语种消失之前,不作有效珍藏,它消失后,光靠文字能再现给后人?不但这些濒临绝境的语种,自普及普通话后,就连现在大众化的黎话和白话,都有被吞并的危险。在遂溪地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从小学起跟老师读白话,能说普通话的人寥寥无几,现在的小孩自幼儿园起跟老师学普通话,母语被边缘化,说普通话反而比说母语畅顺,回到家里便和父母说普通话,父母为了配合孩子,也学着说普通话,这样,孩子对母语慢慢淡化,甚至不会说,只说普通话,这样,我们现在说的黎话和白话,若干年后,被普通话吞并并不是不可能。

方言是文化载体,可以反映移民历史、群族交替,记录地域文化,也是家乡情感的寄托。方言独特的语言特点也是语言研究的宝贵材料,它的消失将使这些价值随之消失,很可惜。

 

20182月遂溪

        作者简介:

陈雁,广东省遂溪县人,北京鲁迅文学院作家班学员,二级作家,广东省文学院第二届签约作家,作品发表在《中国作家》、《青年文学》、《作品》、《西湖》、《广州文艺》、《黄金时代》等杂志,小说入选《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杂志报刊,获第二十届天津市“文化杯”梁斌小说奖中篇一等奖,获深圳市“网络文学拉力赛”长篇优秀奖,获《东京文学》年度奖。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那些年的姑娘窝》、《漂浮女人》,短篇小说集《绝望一步》,中短篇小说《姑娘窝》、《余茅同之死》、《黑痣》、《往事如烟》等。喜欢旅游,认为温饱之余能自由写作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本文来源:2018-03-03 陈雁 直抵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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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曾怡

审读:老甘

总编:老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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