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1 09:57:35
+
梁家辉，香港影坛炙手可热的人物，是各大奖项最大的影帝热门。
恩师李翰祥器重他，哪怕女儿和他分了手，也照旧要用他当主演。开始演电影，毫无经验，连普通话都听不懂也不会说，走位、动作、眼神都靠李翰祥一点点教出来。结果李导说要捧他做明星时，他也摇摇手：“我想当演员。”气得恩师直骂：没出息！
《情人》剧照
后来《情人》红了，颓废、迷离、忧郁的公子角色都跑上门来找他，邀请函里署名尽是好莱坞和法兰西，他也淡淡地，不知和谁顽皮：“我偏要去演个喜剧。”
好比张曼玉与他传绯闻时，明明是报章媒体瞎写一气，什么三人行故事编得荒诞离奇，他却顾虑张小姐未嫁之身，真的说：“以后咱们还是不来往了。”把张曼玉气得直哭。不知道事后和好时，张曼玉有没有骂他狷介无聊，换做我，还真会。
不过即便张曼玉真跑去骂他，他倒真不是那种会死撑“为你好”的人，对待生活，他又从来最靠谱最弯得下腰。
因为拍过内地戏《火烧圆明园》，虽然得了个金马影帝，但迅速被台湾封杀。彼时香港拍片资金多来自宝岛，金主霸道起来，连龙套都没得跑，只能乖乖摆起地摊卖手工制品，那种皮质的手链、穿着小珠子的首饰，和几个同学凑在一起做，拖着行李箱就在路边卖，遇上警察就赶紧跑。有人认出他：“你好像那个演过电影的梁家辉啊。”他不觉丢脸，竟然还很高兴：“我就是啊。”
有编辑照顾邀他在《文汇报》开专栏，写写小散文，千字两百的稿酬，能替他应付下水电费。于是他认认真真摊开稿纸写了二十一年。从失业写到复出，一年跑十三个片场也好，影帝桂冠多到脑袋戴不下也罢，为报编辑当年救急之恩，都勤勤恳恳写了下去。
有朋友去亚马逊探险，遇到意外差点丧生。他竟然觉得好玩，发鸿愿要把南北极珠峰都要去一遍，结果从南极回来，大失所望。一是对旅行团般的行程设计，二是游客对极地的污染。回来后就删掉所有照片，包括他看了很久的企鹅。有人笑他体力不济，他正儿八经地摇头：“虽然南极是很漂亮，很宁静，跟我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但我不鼓励人们去，因为每去一次，都是对它的一次破坏。”
《新龙门客栈》剧照
所以真的做朋友，他一定又是那种最可爱的，平实、有趣、满足、凡事绝不人云亦云。谁也不会不喜欢他。连周润发看起来那么不会求人的人，都愿意替他倾力周旋，让他回水银灯下不必再串珠度日。
梁家辉是对生命充满好奇之人，总是昂着头四处张望，无论做什么，都容易兴致勃勃，所以喜欢演戏。又是对生活极为柔顺的一个，谈及过往跌宕，被黑帮逼得在家息影两年当全职爸爸，也只口吻淡淡：“人在江湖嘛。”，所以什么角色都不设限，一把年纪再被点将去拍太极拳掌门人和香港警署警务处长 ，还欢天喜地。
上节目时，主持人夸他演技，问他是不是事前就做过许多功课。他摇头：“那时候的香港电影，制度导致我们做不到那样，有时候你连完整剧本都拿不到。”但只有剧本在手，他还是会做，不是写演技提示：对方讲完台词后，数123后开腔；走两步回转身眨眼。而是正儿八经地写人物小传，用小说家笔法，为三笔两画的人物写出前世后身来。
《黑金》剧照
1997年，他去台湾拍《黑金》，，他搜集来一米多高的台湾政坛资料，一点点看，为人物设计日常生活，吃什么穿什么为什么爱上这个舞女老婆。一个小传写了十万字，导演傻了眼：“你写得比我的剧本还厚。”
十万字，差不多一部小说的篇幅，他写过不止一本，以他演过百余部戏的片量来算，如果这些小传真付梓出版，只怕早就著作等身。他就在这些字里行间里为这人搭建骨架、抹匀血肉，也从点点滴滴将身为梁家辉的自己抹干净。有些演员演戏，靠魅力撑住角色，但他说自己平凡，于是戏中都没有他，他乐意将自己化进角色里。
可镜头里，化干净从来最不易，得舍得出自己，也得看得准人家。他在百余部戏里，丑角演过，英雄演过，公子哥演过，窝囊诗人也演过。每一句台词，每一步走位，都藏着他见过的乾坤、怜过的芳草。
演了这么多年，旁人问他怎么还不退休，对演戏腻不腻？他斩钉截铁：“如果就这样退休，没有把自己的经验传给下一代的人，那你就浪费了那几十年。”
以如今港片的质素，不知道他的衣钵是否有人接得住。但我们，看他戏的这些年，倒是真没有枉费哪怕一秒钟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