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决定命运——于林诗音之感想

2022-06-13 08:34:24


作品:《多情剑客无情剑》  作者:古龙

文案:

《小李飞刀:多情剑客无情剑》一直被公认为古龙武侠作品的巅峰之作和最高成就。它不仅是一部阐明武学真谛的作品,还是一部写尽人间世态炎凉的人情历史画,更是一部触动社会现实,探索人生哲理的警世名著。

本书问世至今,小李飞刀李寻欢作为华语世界最最著名的文学形象,感动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被一遍又一遍翻拍成影视剧,总霸占收视率榜首。全书情节环环相扣,人物栩栩如生,读者虽然时刻处在刀光剑影之中,眼睛却始终被人性中最真挚的爱情、友情感动的热泪长流。

翻开本书,走进大师古龙精彩纷呈的文学世界,收获人生中永不可丢失的勇气、侠义、爱与宽容。

 

感想:

我第一次读多情的时候,对林诗音的关注度极低。因为关于她的描写实在少,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只在回忆中出现。仿佛她只是一个人设布景,因为主角需要一段无奈、悲伤的过去,于是她就出现了,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一段复杂无比,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公案。

很多人把林诗音当成女主角来看,但她正面出场的次数尚不足林仙儿,其形象完全依附于两个男人对她的念想以及围绕在她身边的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之上。

可是她在书中的确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那么,这个形象的意义在哪里呢?

我想,与孙小红的相对比,林诗音的处理是的。

对于这个角色的描绘,第一就是她的美貌和风神,足以让素不相识的龙啸云为其相思入骨,让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十载神伤。除此之外,孙小红见到她也不由得由衷感慨一句:武林第一美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可见,美貌对于女子而言是多么不明觉厉的存在。

你无法想象一个庸脂俗粉的林诗音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就好像你会怀疑一个不美的王语嫣是否还会招人待见一样。

美貌风神,一个女性角色如有了这一笔财富,她的人设就几乎已经圆满了(至少在武侠里)。于是她就是一朵高枝上的凌霄花,等待那个最英勇的骑士将其攀折,别上胸襟,成为他区别于众人的闪闪发亮的徽章。

如果骑士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多么的暴殄天物!!

非人也哉!

非人吗?一个人会像一朵可怜的花一样地活着吗?或许这样的角色被创造之日起,就是为了像一样存在?

武侠小说中写一个美女惊人的外貌只需一段简单之极的台词,比如清丽绝俗,美艳绝伦,姿容绝色……这类让人摸不着边际的,无比不明觉厉的词汇……

——你总是想象不出来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美法。

世间美人何止千万种,你不知道她笑起来什么样子是温暖的、妩媚的,还是亲切和蔼的?一颦一簇与别的美人有何不同,一动一静又有何特殊?

美是如此感性如此主观,同一个美女在不同的人眼里都会有完全不同的质感。你可能是她的晚辈,在你眼里她是和蔼的,你也可能是她的好友,在你眼里她是率真的,或者你是她的同伴,在你眼里她是优秀的……这些感性的情绪都伴随审美会融入一个人的外表,成为她风神气质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何能用一两个毫无生命力的词汇草草概括她的全部?
——你只知道她很美。可是美的如此苍白,苍白到无法成人形,只能为
    林诗音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眼睛明亮而冷漠。但她是个美人。而且风神气质无法比拟。——这就是林诗音。
    即使是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她一袭猩红的风氅,脸色白的像雪——华美空洞又无比清冷,一如她的名字。

其实容貌有时候就是一个角色的性格。

林诗音的性格是冷漠的。仔细想想,似乎无法用任何有关热的形容词来形容她,热情,热忱,热心,热烈,热血,……热是需要能量的,只有温暖的物源才会散发光热。在性格上,对应主动积极对待他人的方式
相对应的,便是

林诗音的世界很小,以前只有一个李寻欢,后来也就添了一个龙小云。龙啸云与她十年夫妻,小心呵护,未曾得到她半颗真心。她只关起她的心门默默过自己的日子,我行我素,心心念念不忘她的旧情人,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年夫妻,各行其是,让丈夫没有丝毫安全感

甚至她丈夫在她的心里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

我想,林诗音既是大男子主义的意淫产物,同时也是男权主义的牺牲品。

很多人读多情,总是同情林诗音,对李寻欢因龙啸云自黑,继而远走关外的行为大为不满,认为这是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渣男行径,因而林诗音楚楚可怜,无辜温顺的形象深入人心。

但我仔细一想,却又深不以为然。

林诗音真的是一个无我,极度依赖,视男人的价值观为一切的女子吗?古龙这样一个求新求变,不拘一格的作家,何以会创造这样一朵传统精致的爱情之花?

他给了林诗音这样一个外壳,又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打破?

李寻欢遭遇龙啸云后,迎来他了一生中最大的转折,为了给救命恩人皆兄弟一个生之希望,他在其后的两年里把自己交给了欢场、青楼和,于是顺理成章地把一个棘手、微妙、考验默契和智慧的感情难题丢给了措手不及的林诗音和暗自庆幸的龙啸云,自己则看似洒脱又无奈地撒手一边,静待判决。于是该误会的误会了,该把握的把握了。两年后,尘埃落定,他交出李园的使用权开始了长达十年关外苦行。

再次提这个梗,我心里已经有了比较明晰的方向,我不想说让爱,不想说兄弟与女人,不想说情与义的抉择,不想说道德……这些我已经说过太多了。这回我只想说林诗音,说她的爱情。

我想林诗音和李寻欢之间的爱情本身就是存在致命硬伤的,而龙啸云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的导火线。

李寻欢为何要选择退出呢?

普遍的观点认为,一方面是龙啸云的性命危机,他如得不到林诗音,就很有可能会死。

可能有人觉得,龙啸云虽然形销骨立,病入膏肓,但却并一定真的就会死。但那只是袖手书外,冷眼旁观的读者眼中的判断,在书的语境里,对于短短时间内,父亲因家族状元梦的破灭溘然长逝,紧接着兄长也与世长辞的李寻欢来说,生与死的边界,并非那样的遥不可及。他深切地体会到亲人离世的无能为力和绝望,也是真的再无法承受,身边第三个人再因心结而离世,哪怕只是有这种可能。

另一方面,他也许觉得龙啸云更适合给林诗音一个安稳的未来——毕竟,林诗音是那样一个不经风霜的温室花朵,与快意恩仇刀头舔血的江湖武侠主题大相庭径。

李寻欢的初衷是牺牲自己一个人来成全剩下两个人的幸福,如果林诗音明确地表示她嫁给龙啸云也不会幸福,除了李寻欢不再嫁其他人,李寻欢自然也就不会这样做。

但林诗音却没有做这样的表示。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何没有表示。其实只要信任李寻欢,相信李寻欢的做法是违心的,是另有苦衷的,就很容易推理出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因为李寻欢当时是求林诗音去照顾龙啸云的病,然后自己就开始花天酒地了——多么明显的事,摆明了就是要撮合你俩。而且动机也相当明白,因为龙啸云病了,你过去照顾他一下,就知道他病成啥样了,害的是什么病,就知道为什么——要撮合你俩了。

可是林诗音她真就没有看出来。她真信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一夜之间变成夙夜买醉,倚红偎翠的花花公子。她对李寻欢起码的信任和了解呢?她遇事最基本的推理逻辑呢?她为人处世最普遍的智慧呢?

——看不到。

她只是一味地规劝。而这种规劝翻译过来就是:你变成这样,我很伤心很失望,我希望你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李寻欢当然伤心。

他爱护了十几年的恋人,如此轻易地被假象蒙蔽。男人偶尔逛逛青楼不要紧,流连至数月不归则在哪个时代都是被人鄙夷耻笑的行为,得多无脑才会相信小李探花会忽然失控至如此地步啊。

他失望、心痛、赌气,他变本加厉——你越不信我,我便越是要如此。本可以说清楚的局面,变得越来越无法回头。终于一场拉锯战由林诗音的心碎嫁人而结束。

我在想,一个女人在恋爱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何等重要。她不是只要乖乖的听话,等着男人来爱给她一切就算是尽了职责的,男人有时候也会脆弱,也有无法越过的障碍和原则,双方都是人,谁又能说,李寻欢在180度人格转扮演流连欢场胡作非为的浪子行状时,是不是也隐隐在向林诗音发出求救信号?——在他最无助最无奈最需要她发挥作用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放过了这个机会。

对恋人人品的信任如此薄弱,林诗音在这段爱情里很失职。所以后来,她才会对孙小红说:只有你才能安慰他,鼓励他,无论他做什么,你对他的信心都不会改变。

对,这就是孙小红与林诗音的不同——当面对一个你不爱但对你一见钟情相思入骨的男人,聪明而成熟的女性可以轻松治愈他而不采用以身相许的办法,但太过柔弱的女人却也会不知所措而把自己赔进去。

林诗音她,确实是不够理解李寻欢的。

他们青梅竹马,多年相伴,但她却全不去了解他的圈子,从不关心他的朋友他的社交,和他感兴趣的东西,只是一味地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用自己封闭的眼界,来要求他向她看齐,向她的生活目标靠近——她藏起莲花宝鉴,认为李寻欢应该像她一样,做一个平凡无为整天围着她转的男人。

李寻欢从小在李园读书习剑练飞刀,对武道的追悟和执着,对江湖热血的向往,在成长阶段无时无刻不是在贯穿着的,飞刀这种兵器,如果不以灵魂的赤诚和对武道的痴执来浇筑,又如何例不虚发,与个体不分彼此?林诗音和李寻欢是一起长大的,他们有着很长很久的交集。成长对每人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最开始的起点相同,眼界一致,之所以渐行渐远,最终连各自的圈子都没有太多重叠,不是李寻欢没有把他的世界与林诗音分享,而是林诗音对她不感兴趣那部分视而不见。而李寻欢自然也不能强求她去关注她不喜欢的那部分。

他只能在她身边的时候,扮演她世界里她所关注、喜爱的样子,然后他再回过身去,直面另一个孤独的自我。

——李寻欢终究是寂寞的。他无法从林诗音身上得到灵魂的自由。他们永远不会成为一对仗剑行侠,驰骋江湖,人人称羡的神仙侠侣。

我想,李寻欢要是和林诗音在一起,可能并不会幸福。她也许了解李寻欢,也爱着李寻欢,但他们却不是一样的人。林诗音个性很强,她从心理上绝不肯依附于他,亦不肯为他改变,不愿接纳或接纳不了他与她不同的那部分。

李寻欢有了孙小红——这个可以和他仗剑江湖,共享生命的人。这是古龙给李寻欢的馈赠,也是古龙自己的理想。

所以古龙宁愿蛇足,也要让李寻欢和孙小红在一起。众里寻他千百度,孙小红身上,或许真的有李寻欢(古龙)的幸福。

而林诗音呢,当龙啸云以血还债,龙小云爆发,喊出为什么我不是他的儿子,李寻欢身边,又有了一个叫孙小红的女孩……

所有的依靠都已离开了林诗音……

林诗音遇到了孙小红,她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她当年的心意,却也看到了她没有的东西——生活的热情。

她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世隔绝了,看不到清风明月,看不到落日朝霞,看不到通往明天的路。

她还并未老去,她还可以重新开始。终于没有了爱与被爱的对象不对等的沉重包袱,终于没有了依靠也没有了束缚。终于她自己也开始直面孤独,以一个完整的自我,面对广阔天地的未知——她的生命终于开始由自己来完成,而不再需要一个李寻欢来填补。

未来的日子里,或许再也没有人能为她撑开一片伞,但她自己,终于成为了撑伞之人。

这个结局是必然的——林诗音的成长来的太迟,跟不上李寻欢的步伐。因此,他们终将错过。

性格决定命运。我想来想去,终于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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