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31 10:02:22
收获文学榜被称为目前国内最具专业性、权威性的文学排行榜。最新出炉的2021年(第六届)收获文学榜经过14位评委的讨论与评审,最终评出长篇小说榜作品5部、非虚构榜作品5部、中篇小说榜作品10部、短篇小说榜作品10部。其中,余华《文城》、陈福民《北纬四十度》、孙频《以鸟兽之名》、钟求是《地上的天空》分居各榜首。
去年余华《文城》出版后褒贬不一,最终居于《收获》文学榜首,这是否受其名气所影响?
带着一系列的问题,红星新闻记者采访了本届收获文学榜的终审评委,来看看他们的答案。
王春林是评论家、《小说评论》主编,也是本届收获文学榜长篇小说组的评委。
他谈到,2021年收获文学榜的评选过程,也是对2021年的华语原创文学的全面检阅、回顾和总结。王春林认为,2021年的华语文学创作总体取得了相当突出的成绩,这个榜单比较完整地反映了当下文学创作状况。“我觉得长篇小说、长篇非虚构、中短篇小说各个方面的成绩都是非常突出的。当我们讨论一个年度的文学创作时,总是习惯于用‘大年’或‘小年’这样一个说法来形容其收获和成就,成就高的,我们叫‘大年’,比较平的,我们叫‘小年’。”
过去一年的文学创作,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和提炼的,王春林主要针对自己更熟悉的长篇小说创作状况发表了一些看法。他认为,2021年的长篇小说创作的特色主要体现在这样两个方面:“一是语言运用方面有很多创造性的表现,二是在小说文体多样化方面的表现也非常抢眼。”
在王春林看来,语言方面比较突出的有林白的《北流》、阎连科的《中原》、四川作家罗伟章的《谁在敲门》,这些作品在地方方言的使用上,令他印象深刻。而在文体的创造方面,值得注意的作品主要有林白的《北流》、余华的《文城》、李锐的《囚徒》,东西的《回响》等。林白《北流》对“注”“疏”“笺”等表现手段的巧妙使用,余华《文城》的传奇性书写,李锐《囚徒》的思想自我辩驳体,东西《回响》的心理精神勘探体等等,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总体来看,2021年的华语文学原创是取得了相对丰富的成绩,可以说是一个文学创作的“大年”。
《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黄德海是本次中短篇小说组的评委,他认为,2021年出版和发表了大量文学作品,他们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在看到的这部分里,他觉得长篇出现了像《北流》《谁在敲门》这样文学性非常强的大篇幅作品,值得认真阅读和思考。中短篇小说继续着前些年的势头,题材丰富,风格多样,写作者的个性在不同的作品中呈现出来。
以文学作品的艺术性和审美品质为核心
评委们在评审过程遵循怎样的标准?黄德海说:“我个人的主要标准是艺术性和重要性的结合。所谓艺术性,其实就是作品展示出的技艺,这是文学的基础部分,却也是极其重要的衡量标准。所谓重要性,是看作者关心的问题是否有较大的适应性,能覆盖时代的重大问题。”
每个评委的评审标准并不一样,王春林的标准首先就是忠实于自己的阅读感受,完全是从自己的真实阅读感受出发来判断优劣好坏。而他个人阅读感受又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他说,自己特别看重文学作品的艺术性,首先考察作品的艺术品质、审美价值,在保证艺术性和审美品质的前提之下,才考虑它的思想内涵,有没有深刻的思想洞见,有没有独到的思想发现,再考虑时代性,考虑作品在发表、出版以后对社会的影响,总之,他的判断绝对是以文学作品的艺术性和审美品质为核心,这是他个人评审所秉持的基本标准。
评委们讨论最激烈的是什么?余华和林棹成为热议焦点
“评审过程中觉得最有意思的是各评委不同的审美趋向,讨论最多的也是审美问题。难度和纠结主要在作品的排名上,因为要把不同风格的小说分出高下,需要在很多细处仔细斟酌。”当提到评审过程印象深刻之处,黄德海如是说。
王春林介绍,收获文学榜的评审过程是公正公平地展开争论,在座的各位评委都可以畅所欲言地从个人阅读体验出发,来发表对入围文学作品的看法。然后在经过充分讨论之后,大家以投票的方式来最终决定这个上榜的作品名单。“讨论会非常激烈,因为能够进入前十成为入围的作品,水平都已经很高了,本身都是年度华语文学领域里很优秀的文学作品,是千里挑一的结果,但是尽管说这十部作品都非常优秀,但按照文学榜的评选规则,最终的上榜作品只能是各有五名,所以竞争是非常激烈的。”
在评选现场内,评委之间展开激烈讨论是非常正常的。那么讨论最多的是什么?王春林举例:“比如长篇小说组的讨论焦点,一个是八零后作家林棹的《潮汐图》是不是应该上榜?上榜以后,应该排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才更合适?围绕这个问题,评委们展开了热烈讨论。再一个,就是关于余华的《文城》,余华毫无疑问是当代汉语写作的重量级作家,绝对是大神级的一流作家,因为余华这个地位的重要性,所以他的长篇小说《文城》在发表以后呢,其实是引起了强烈的争议,褒贬不一,有人说好,有人说坏,而且总体感觉好像负面的评价很显然要超过正面的评价。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余华的《文城》是一部遭遇了严重误解的长篇小说。那么,余华的《文城》到底能不能上榜,上榜以后排到什么样的位置更合适?评委同样也展开了深入讨论。”最后的投票结果,余华的《文城》成为长篇小说排名第一的领衔作品,这也是评委充分讨论的一个结果。
“长篇小说领域最大遗珠,罗伟章的《谁在敲门》未上榜”
难度和纠结当然也会有,王春林认为,最大的难度就是因为入围的作品都非常优秀,难分伯仲,但最后的上榜名额又有限,难度和纠结就体现在面对着同样优秀的两部作品,该选择哪一部的问题,这是评委最犹豫、最纠结的一个地方,比如说,长篇小说里罗伟章的《谁在敲门》到底能不能上榜:“因为我个人认为,这是2021年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个长篇小说,那我就会力挺罗伟章的这部小说,而其他评委,可能也会有其他自己相对比较中意的作品,然后他就会在罗伟章和其他作家之间做一个平衡和选择。反正投票的结果,是罗伟章的遗憾落榜。其实,任何的评选都可能会有遗珠之憾。在我看来,这次排行榜长篇小说领域最大的遗珠之憾,就是罗伟章的《谁在敲门》,没有上榜。”
据红星新闻记者了解,从选票排名看,罗伟章的《谁在敲门》分数挺高的。但此次榜单最终是按投票总分从高到低排下来,形成前五。
此外,王春林还谈到,长篇非虚构领域最大的遗憾就是蒋韵的《北方厨房》,那么优秀的一部带有日常叙事品质的非虚构文学作品,居然很遗憾地没有能够上榜。当然,中短篇小说里边也有同样类似的情况。优秀小说未能上榜,这是评委最为难之处。
现在回过头认真地回顾四个榜单,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长篇非虚构,王春林觉得有两个亮点值得注意:第一个亮点就是四个榜单的榜首作品,可以说是名副其实。余华《文城》、陈福民《北纬四十度》、孙频《以鸟兽之名》、钟求是《地上的天空》这榜首的四部作品真的都非常优秀,是有相当充分的说服力的;第二,这次文学新人、青年作家的上榜,令人眼前一亮。比如,长篇小说榜中的林棹,中篇小说里边的黄立宇、白琳,白琳是第一次在《收获》上发表作品,短篇小说中的叶昕昀,是北师大的学生,《孔雀》是她的处女作,他们能够登上《收获》的年度排行榜,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王春林说,非虚构榜单里最大的亮点就是陈冲。著名电影演员陈冲的纪实作品《轮到我的时候我该说什么》在《上海文学》上连载发表,然后很幸运地登上了排行榜。
评选过程是否也受余华名气或文坛地位的影响?
去年登顶各大图书畅销榜的《文城》,是余华的第六部长篇小说。
本次排行榜评委、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莉评价:余华讲述了清末民初动荡年代里,北方青年林祥福与南方女子纪小美之间的命运与际遇。苍茫乱世中的江湖义气、男女恩情是小说的素朴质地,慈悲之情浸润在作品的字里行间。母子、父女、母女、夫妻、情人、主仆、萍水相逢的人之间,都有一种难以命名的情义……这是一次“有情”召唤,它召唤的是我们土地上生生不息的民间之情,是生发于我们民族传统内部的仁义与德行。余华写出了绵远、悠长、苍茫的命运感,写出了鲜血乱离世界的恒长。那些看似无情实则柔情百结、既隐忍又刚劲、既卑微又高贵的生存样态杂糅在小说内部,形成了独属于余华的五味相陈、有情有义的小说调性,是属于我们时代优秀小说家的“持续的成熟”之作。
当红星新闻记者补充问到,余华的《文城》既然褒贬不一,但为什么还能登上榜首呢?评选过程是否也受他名气或文坛地位的影响?如果剥离了余华的身份,光看文本,《文城》登上榜首是否也实至名归?王春林回答,其实对一个作品褒贬不一,是非常正常的一种现象,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次收获排行榜之所以是这样一个结果,余华登上榜首最起码说明,收获文学榜的这些评委们对这部作品是认可的:“至于说他们对这个作品的认可当中,是不是有余华个人身份的影响,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从我个人来说,我主要是从文本来着眼加以评判的。”
关于余华的《文城》文本,王春林曾经写过很长的一篇评论文章,他认为,《文城》的优秀,一方面表现为传奇性文体的打造,另一方面,则是苦难中的情义书写。我们都知道余华是书写人生苦难的一个高手,他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都是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但《文城》在写苦难的同时,却也有着对情和义非常充分的书写。这是他对于《文城》的一个总体感觉和定位。“余华当然会有他的地位的影响,不可能说不受余华名声大的影响,但是,另一个方面,我个人肯定是以文本作为根本的评选依据。我觉得,其他的评委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的。”
2.《轮到我的时候我该说什么》 陈冲 (《上海文学》2021年第7期-第11期)
5.《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杨潇(上海文艺出版社2021年5月)
4.《我父亲的奇想之屋》 韩松落 (《花城》202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