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玉心中,袭人是离不开的家人,晴雯是可替换的玩具

2024-06-19 11:32:03

要问在宝玉心中袭人和晴雯谁更重要,毫无疑义是袭人。甚至,在宝玉心中,袭人的重要性远远大于黛玉。

为什么袭人在宝玉心中的位置如此重要?因为无论是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袭人都是宝玉心中离不开的亲人,而晴雯仅仅是宝玉众多玩具中的一个,随时可以替换。

有着多重身份的袭人,是宝玉心中离不开的家人。

袭人虽然只是贾母安排到宝玉身边的丫头,但因为袭人稳定踏实的个性,以及尽职尽责的态度,在照顾宝玉的过程中,无形中担当了多种身份的职责,从而成为了宝玉心中离不开的家人。

首先,在照顾生活起居方面,她像一个温暖而充满慈爱的母亲。

我始终认为,袭人能靠自己的努力先后得到贾母和王夫人的信赖并委以重要,其主要原因就在于,袭人从来没有把她所做的事仅仅当成一份工作。也就是说,她对每件事,都是带着心的,充满感情的,所以才会“克尽职任”。别人最多做到一百分,她却能做到一百二十分。比如,她的主要职责是照顾宝玉的生活起居。这个工作,如果是一个缺乏感情不用心的人来做,可以做到挑不出毛病但非常机械化,就像一个十分合格的保姆。

但袭人做起来,则更像是一个对孩子充满慈爱的母亲,总想带给孩子更多温暖和舒适。

第一个在第八回,宝玉在薛姨妈处喝醉了回来,“大闹绛云轩”后,沉沉睡去。袭人服侍宝玉睡下后,“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

这是一个特别温暖的细节,这样的细节,通常出现在母亲身上。如果仅仅当工作来做,袭人只需要替宝玉摘下玉妥善保管防遗失即可,但袭人却做到了“塞在褥下”,为的是“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

第二个例子便是广被诟病的“绣鸳鸯”。第三十六回,已是炎热的五月天,宝钗来到怡红院,看到大家都在午睡,“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注意这个铺垫,说明此时此刻,人容易疲倦,最适合睡觉休息。但是,大家都睡了,唯独袭人守着同样睡了的宝玉,一边给宝玉赶蚊子,一边在绣肚兜。就连一向虑事周到的宝钗,都觉得奇怪,赶蚊子还算能理解,大热天的,这么大个人了,还用得着穿肚兜吗?

“他原是不肯带,所以特特的做得好了,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也就不怕了。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还没看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呢。”

正是因为天气热,睡觉不老实的孩子最容易把盖的薄被踢开,这就容易着凉了,所以要戴肚兜来预防。但是,宝玉毕竟是青春期孩子了,不肯戴,袭人便先做好再想办法哄他戴。

袭人这是自顾为自己增加工作量了,和大家一起去午睡不好么?正因为她有着一颗像爱孩子一样的慈母心,她才会想到用肚兜来保护宝玉,并全程自己来完成这额外的工作。

就想问问那些做母亲的,如果你家请的保姆对你家孩子用心到这种程度,你会不会觉得捡到宝了?

除了在物质生活上袭人给予了宝玉母亲般的慈爱,在精神层面,袭人更是宝玉的爱人,是解语花般的存在。

很多人说宝玉和黛玉是精神层面的爱人,但八十回文本中,从未见过他们有精神层面的探讨。相反,宝玉和袭人在精神层面的探讨超乎寻常的深。

第三十六回,也就是绣鸳鸯那一回,袭人被王夫人暗抬为姨娘,晚上悄悄告诉宝玉,由此引发了一番关于“死”的探讨。

这里有一个细节,因为袭人怕宝玉“又生悲感”,“连忙笑着用话截开,只拣那宝玉素喜谈者问之”。“先问他春风秋月,再谈及粉淡脂莹,然后谈到女儿如何好,不觉又谈到女儿死”。

都以为袭人只是个粗粗笨笨的丫头,又没上过学,只会干粗活。但是,她却能和宝玉谈“春风秋月”。这也说明,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谈“春风秋月”了。

他们是如何谈“春风秋月”的,书中没有写,只写到了因袭人“谈到女儿死”,引发了宝玉关于“文死谏,武死战”的议论。

这是宝玉第一次郑重其事地谈他对朝廷的看法,对文武百官的看法,还是颇有深度的。尤其是他说“必定有昏君他方谏”、“必定有刀兵他方战”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段议论,可以看作是作者借宝玉之口说出自己的观点。

但是,这么重要的话,他却是对袭人说的。

再结合第二十二回的宝玉读庄子和续庄子,这两个情节都是关于宝玉进入深度思考的,却都是由袭人引发的。

袭人虽然没读过书,却总能把宝玉引向灵魂深处,还能接住宝玉的话,这是极为难得的。

这个功能原本应该由黛玉来承担,但黛玉从未做过,她也没有帮宝玉深入灵魂的本事。

正因为宝玉和袭人的深度探讨让他觉得舒适而满意,所以,在“识分定情悟梨香”后,他又向袭人汇报了自己的感悟,把头天晚上谈过的话题延续了下去。

如果黛玉知道了这些,只怕也要吃袭人的醋了:你居然和袭人聊人生聊理想聊未来?你都没跟我聊过人生理想和未来。

从物质到精神,袭人都牢牢地吸引了宝玉,这正是宝玉离不开袭人的原因。在物质上,袭人就像慈爱的母亲,给予了宝玉温暖舒适的生活;在精神上,袭人就是解语的爱人,让宝玉一次次进入到灵魂深处。所以,书中两次描写宝玉怕袭人离开,总希望能把袭人永久留在身边。

很多读者以为,宝玉离不开袭人,是因为他们有过“云雨”,这其实只是锦上添花。警幻早就说过,宝玉不是贪恋“皮肤滥淫”之人,他又怎会仅仅因为和袭人有过肌肤之亲,就对她难舍难分呢?

在宝玉心中,袭人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这个家人,就像是活成了一个人的老夫老妻,彼此习惯了对方,心理上有着很强的依赖。

所以,当袭人不得不离开宝玉时,她会央求“好歹留下麝月”,因为麝月虽然做不到百分百像她那样,至少能做到六十分吧。

这是她对宝玉的不舍。

宝玉对袭人的不舍就更突出了,一直延续到了作者身上,在判词中写下了“堪羡优伶有福”的话,多少羡慕和遗憾蕴含其中!

爱玩会闹的晴雯,只是宝玉心中可替换的玩具。

和袭人一样,晴雯也是贾母安排到宝玉身边的丫头。但她们的人生却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晴雯凭借自己的美貌,获得了宝玉的欢心,从此便把自己定位为玩具了。

玩,是宝玉的日常。一个精力充沛的少年,不上学,大把的时间都用来玩了。玩就需要玩具,宝玉的玩具很高级,都是人。

其一、主人高兴时拿来玩,不高兴时弃之而不觉得可惜;

我们先来看晴雯陪宝玉玩的名场面,也就是红楼名情节之一的“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这件事发生在第三十一回,宝玉白天被薛蟠请去喝酒,回来时带着醉意,脚步已经“踉跄”了,说明醉得不轻。

正好晴雯在院子里躲着纳凉,宝玉便和她调笑了起来,而且提到了要一起洗澡。可见宝玉此时的心情非常好,而且把酒席上的风格带了回来。

作者真是安排得很巧妙,薛蟠办的酒局会是什么风格?会请些什么人?不用说,读者都心领神会。所以,此时,宝玉眼里的晴雯,和酒席上那些女子并没多大区别,才会提出要一起洗澡。

宝玉惯会在这样的女子面前做小伏低,这才有了纵容晴雯撕扇的举动,只为搏“千金一笑”。

如果以为这样的纵容就代表宠爱到极点,那就错了。因为,就在当天,只因晴雯不小心把扇子跌折了,引得宝玉要把晴雯打发出去。

一把扇子而已,至于吗?本不至于,但因为当时的宝玉心情不好,所以对晴雯这个玩具一点也不上心,甚至觉得碍眼。

这不就是小孩子对待玩具的态度吗?高兴时爱不释手,不高兴时恨不得一脚踢得远远的。

再说说晴雯的可替代性,芳官的出现,完全替代了晴雯作为宝玉玩具的功能。

如果说晴雯是宝玉的高级玩具,那么芳官就是更高级的玩具。

晴雯擅长的是针线活,但针线活没办法拿来玩。所以,晴雯带给宝玉的新鲜感非常有限,玩得毫无技术含量。

芳官能让宝玉成为高级玩家,因为她是唱戏的,非常适合做角色扮演。

要知道,哪怕是现在社会,角色扮演也是相当高级的游戏。

从此,宝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芳官身上,晴雯这个玩具则被丢弃在收藏间,重新做回普通丫头。

对此,晴雯非常清楚,但无可奈何,只能抓住机会说几句风凉话:“不知狂的什么也不是,会两出戏,倒象杀了贼王,擒了反叛来的”。

曾经,怡红院里“狂的什么也不是”的只有晴雯。现在,风水轮流转,芳官替代了晴雯的位置。为什么会被替代?晴雯也很清楚,就是因为芳官“会两出戏”。

可见,想给宝玉当玩具也不容易,需要掌握一些适合玩的技能才行。

正因为晴雯在宝玉心中只是玩具,所以,得知晴雯死讯,宝玉最关心的只是“她一夜叫的是谁”,然后装模作样卖弄学问,写了一篇诔文,让晴雯死后还充当了一回自己的玩具。

他在意的始终是晴雯是否能取悦他。

相同的起点,不同的终点,性格决定命运,用来形容袭人和晴雯最为恰当。宝玉虽然顽劣,但他对于谁是家人谁只算玩具还是分得清的。全心全意陪伴他的袭人是他离不开的家人,偶尔供他玩乐打闹的晴雯只是他随时可替换掉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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