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14 10:18:08
用地道的方言,声音粗犷或沙哑、押韵又朗朗上口地叫卖。
市井的叫卖就像是城市一块砖一片瓦中的水泥,从不被人关注却又不可或缺。
每当听见街头熟悉而又陌生的叫卖,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跟着韵律轻轻和上几句,就像回到了遥远的小时候。
原本聒噪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氛围中反倒显得和谐。
这是几代人儿时的记忆呢?
“卖芝麻酱,小磨油,现磨……现买!”卖甜酒、油茶的走了,卖小磨油的来了。
街巷里的叫卖,与窗外鸟鸣奏出都市生活的晨曲。
这样的叫卖声多了,连挂在阳台上的鹦鹉也学会了几句,尽管不很清晰。
城市的声声叫卖,把我的思绪带回小时候的乡村老街巷――
发出这个吆喝声的是一个老大爷,骑着一辆大水管自行车,后面装着一块磨石,还有一把板凳,谁家的剪子或是菜刀不锋利了,就拿着出去。让他在那块磨石上面来回磨。
老大爷的手法非常娴熟,把生锈的剪子或菜刀磨得锃光瓦亮,焕然如新。
花米桃是用糖稀粘爆米花团成的球状小食品,大小不一,小贩把它装篮子或布袋里沿街叫卖,声声“甜言蜜语”吊着孩子们的胃口。
村子老街西头“嘣!”的一声闷响,惊动了一街乡邻,熟悉而独特的“叫卖声”告诉人们:崩爆米花的小杜来了。
小杜,是十里之外邻村我的表哥。
表哥有经济头脑,50年前他就买了当时十分稀罕的崩爆米花机,与风箱、火炉一起放架子车上,每天走村串街。
表哥不用吆喝,选好位置,架上爆米花机,头一锅倒入自带玉米加热,“嘣”的一声,算是叫卖了。
听见爆响,孩子们纷纷拿搪瓷茶缸装满玉米,搁竹篮子里去排队。
我呢,自豪地去帮表哥拉风箱,享用火炉的温暖,品味尚存温度的爆米花。
炽热火苗旋转着的、被称为“黑炸弹”的爆米花机肚子,映照出一张张红彤彤、暖洋洋的小脸蛋。
约摸快到时辰,表哥瞅一眼压力表,示意我停止拉风箱,他再猛摇几下爆米锅柄。
这动作传递出“该崩了”的信息。大伙此时如鸟散状,胆小的会躲远一点,目光还盯在表哥的双手上。
只见表哥起身弓腰,将锅口调转方向,对准撑圆的麻袋口,手脚并用,猛敲阀门――“嘣”的一声,青烟冒起处,憋屈的玉米冲出热锅,心花怒放,被麻袋囊入口中。
总有一少部分爆米花撒到麻袋外,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聚拢过来,拨开青烟拣拾散落地下的爆米花……
叫卖广告据说古代就有了,最早出现于战国时代。
据《易・系辞下》记载,殷周之时,“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意思是说要进行交易,就必然把交换的物品通过叫卖、吆喝来引人注目。
屈原在《天问》中就有“师望在肆……鼓刀扬声”的描写,讲的是卖肉人姜太公推销商品的情景……“用刀子剁得响响的,吆喝声高高的”。
我想,姜太公那把刀子剁得再响,吆喝声再高,也高不过我表哥崩爆米花那一声爆响。
“卖窗纱,安窗纱,修滑轮,专修门窗推不动”、“卖雨搭,修房顶漏水”……随城市高楼耸立而生的叫卖,它让我想起儿时听到的“磨刀,磨剪子”、“钉锅补漏锅,修理电筒配钥匙”。
今非昔比,现在人们手头宽裕了,很少有人再补漏锅换锅底了,锅漏了买新的,刺激消费。
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容易满足,小孩子即便吃一块三分冰糕,二分花米桃,一把爆米花,心里也感觉美滋滋的。
街巷叫卖曾经是孩童们的期待与念想,也为许多大人提供了方便,带来了希望。
如今,由乡村到城市,偶尔会听到电喇叭传来的叫卖声。
耳畔回荡了几十年的街巷吆喝叫卖,已渐行渐远。
不仅仅是叫卖声,还有更多不起眼的细节被人们所遗忘。
走得越来越快的人们,对生活的观察还有多少呢?真希望我们的节奏可以慢一些再慢一些。人们都能屏住心,多看看身边的人,品品身边细小的感动……
远去的叫卖声是时代的烙印,却永远烙在了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