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1 10:06:34
这里,我们来聊聊贾家人主子序列里的七对夫妻,看看他们都是什么形态。
我们认识贾母史太君的时候,她的丈夫荣国公贾代善,也即贾赦、贾政和贾敏的父亲已经死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在书中见到他们之间的互动。
“我看见哥儿(宝玉)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怎么就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
两眼流下泪来。贾母听说,也由不得满脸泪痕,说道:“正是呢,我养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像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像他爷爷。”
从这满脸泪痕中,从她说只有宝玉像他爷爷中,可以看出,贾母宠溺宝玉,除了他衔玉而诞很是灵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像爷爷。也正表明,贾母一直在想着自己的丈夫。
由此可以看出,贾母与贾代善是很有夫妻感情的。
贾敏是外嫁女。不过,林黛玉成为孤女后,贾母向来就把她当成自家孙女看待的。加上林黛玉又是那么惹人怜爱,我们这里就把贾敏放在贾家主子序列里来考虑。
我们同样并未在书中看到贾敏与林如海互动。林黛玉才六七岁,她就死了。
不过,从林如海放黛玉只身赴京投靠外祖母来看,除了他自己公务烦冗不暇照看外,更因为妻子早逝而心生萧索;而没过几年林如海也追随贾敏而去,除了案牍劳形外,恐怕更可能是因为思念亡妻,郁郁寡欢而致疾不治。
此外,他们夫妻俩就黛玉一个孩子,就是把她当男孩子养,让她像男孩子一样有机会聘请老师,读书写字,足见对她的眷爱,也正表明家庭关系的融洽和美。
由此可见,林黛玉的父母的夫妻关系是相互恩爱的。
他们作为贾府主子中的核心圈人物,相互更像是家族事业的合作伙伴,而没有感情上面的夫妻情分。
记得宝玉挨打那一回,王夫人眼看宝玉被打得奄奄一息,哭着说了一段话,此处不多引用。意思先是说宝玉固然是该打的,但“老爷也要自重”,然后说也要顾及老太太,但这样说了还不行,贾政还要拿绳索来勒死宝玉,她这才说到自己身上:
王夫人连忙抱住哭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今日越发要他死,岂不是有意绝我。既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陰司里得个依靠。”说毕,爬在宝玉身上大哭起来。
在这个宝玉眼看要被父亲打死的紧急关头,身为母亲的王夫人,肯定是先把她下意识里觉得最有分量的理由抛出来的。而她先说贾政自己,然后要贾政顾及贾母的身体,再后来才说到“夫妻分”(“母子情”建立在夫妻分基础上),表明她认为自己与贾政的“夫妻情分”是不足的。
贾府生活中,我们也确实没有看到他们之间有带着夫妻感情色彩的互动。
事实上,贾政和那位在大家眼里非常“二”的赵姨娘,倒颇有点夫妻状态的。我们不指望凡事中规中矩的贾政有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他与赵姨娘在一起时,总让人感觉他挺放松,就是说有种回家享受温馨的感觉。
也许,赵姨娘就像宝玉身边的袭人、麝月等从小相伴的丫头吧,有感情基础。
邢夫人是贾赦的续弦之妻,娘家并不能与贾府比肩,且“禀性愚犟”,又膝下并无子息。因此:
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
也就是说,贾赦娶邢氏,恐怕只因需要一个正妻管管内务,而邢夫人对贾赦,又更像是需要一个生活上的依靠,相互是谈不上什么感情的。
就说那贾赦与贾政虽一母同胞,风格却截然不同。年纪一大把了,官也不好好去做,一大堆小老婆放在屋里,每天只是吃喝享乐。就这样还不够,他又看上了贾母身边最得力的丫环鸳鸯。
邢夫人呢,明知此事为难,却不用说反对了,连分析讨论一下此事之难也不敢,直接找到儿媳王熙凤商议,并且主题只是“如何做成此事”。
当然,此事后来由于鸳鸯誓绝、贾母拒斥,还是黄了,只是从中可以看出,同样是续弦,这邢夫人与《金瓶梅》里西门庆的妻子吴月娘可差得太远了。
这对夫妻,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夫妻的样子。
尤氏与邢夫人一样,也是续弦,但从个人性格和能力上面来讲,那是比邢夫人高明多了。这从她与东西两府中人的相处,以及为王熙凤办生日宴、贾敬后事处置等事务中,可以明显看出。
特别是后面那件事,尤氏是得到了贾珍“妥当”两字评价的,应该说是充分肯定了。
然而,从夫妻关系来看,她毕竟与邢夫人并没有根本的不同,还是并没有得到贾珍的尊重(不用说钟爱了)。
不说别的,就说贾珍和儿媳秦氏“爬灰”一事。尽管书中没有直笔写出,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尤氏后来是知道内情的。特别是秦氏突然离世,正当发挥内当家作用之际,尤氏却旧疾发作抱病卧床了,表明她实在是被气得撑不下去了。
而贾珍,根本没有顾忌她。要知道,这爬灰之事可比多娶几个小老婆更不堪,这是乱伦。
在《红楼梦》的几对夫妻里,贾琏和王熙凤的日常互动算是最多的了。可以说很接近我们现实中的夫妻,该甜蜜时甜蜜,该吵架时吵架,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
他们的结合,也是两大家族的联姻。不过比之贾政和王夫人,他们除了肩负家族“同气连枝”的政治使命,还有年轻夫妻之间的热情和眷恋。
应该说,他们之间是王熙凤对贾琏的感情更深一些。也不说别的,就看那些贾琏常有的出差在外的日子里,她是如何日日夜夜思念他的。她年纪轻轻身体败得很快,除了贾府事务太过烦冗,劳心劳力太甚,恐怕也有一大部分,是她有无数个夜晚因思念贾琏而失眠,对她的内分泌系统造成了严重损伤。
反过来,贾琏是没有那么在意王熙凤的。特别是在偷腥一事上,那是见缝就钻的。后来偷娶尤二姐,更是把凤姐看成连给二姐提鞋都不配。
但哪怕是这次色迷心窍娶尤二姐,他也是“偷娶”的,只是后来不免败露而已。这就表明,贾琏还是在乎王熙凤的。只不过组成的成分里,“怕”与“尊重”及“爱”里,大概是前者分量最重,后者分量最轻。
贾蓉先娶的是秦可卿,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在书中,我们也并没有看到贾蓉与秦可卿有什么互动。据可卿病重期间与王熙凤交流时所说的话,她与贾蓉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互敬互爱。不过,这很可能是她为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因为从她病重期间和死后贾蓉的表现看,似乎并不那么重视她。
因为贾珍夫妻忙着给她延医治病时,贾蓉倒像个局外人似的;秦氏死了,贾珍如丧考妣,一意要给她办个最为风光的丧礼,贾蓉却似蒸发了。
我曾想,也许这是因为贾蓉发现了他的父亲与他的妻子秦可卿之间的乱伦,从而对父子情和夫妻情绝望了。
但是后来,看到他与父亲贾珍在奔贾敬之丧路上,听说二位姨娘来了时“相视一笑”,我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对秦可卿根本没有什么感情,或者只曾喜欢过她的美色吧。
后来他又娶了许氏。那位许氏,在绝大多数露面的场合,都只以“贾蓉之妻”名之,并且我印象中就跟那个周姨娘似的,不曾说过什么话,表过什么态。
那就毫无疑问,她在贾蓉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