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5 15:23:45
2012年10月中旬,因为某个通俗文学杂志在长沙举办湖南作者联谊会,蒲钰到了长沙。晚饭后,我们在竹塘西路一个茶馆喝茶。
“还是你们好。”蒲钰对我说,“那些人就只晓得聊女人,聊发财。”
蒲钰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觉得他还是1998年初我第一次见到的他,甚至,他和1998年的那个几乎只知道写诗的蒲钰连身材都是一样的。
那一次,蒲钰又只呆了一天就回去了。
“龙溪书院24号要挂牌了。”他说,实际上离他牵头成立的这个书院的挂牌还有些天。06年那次,我记得他早早回去是说看到长沙街上的各种灯光他就晕。
2012年到现在,这6年里,蒲钰好像每年都会来长沙一两次,不管和老朋友们见没见面,他都是办完了事就回去。
他在湖南地图上鼻尖对应着的那个叫新晃的县城呆得越安逸,就越不喜欢来长沙了。
“要犁田了,我写篇稿子,稿费来了,我请人帮我犁田。”2003年左右,经常听到他类似的话,我以为他是非常地享受他在乡下写作的乐趣的。
后来,2012年10月那次因为对他的采访而有的长谈,我才知道他对朋友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很多艰辛,他都在肚子里埋着。
06年我因为采访“湘西匪事”系列,第一次到了他家,他家在一个半山腰上,显得非常地孤立。当时,他的半家族史的小说《脑袋开花》刚完成不久,他爷爷和父亲卖客的身份,我第一次听他和他父亲谈及。
后来的采访,我听了不少曾经是“土匪”的人谈及他们对卖客的恨,我这才理解他家当年和现在的处境。
07年以前,他背上被老乡贴了个没用的人的标签。他的家人和他一起顶着这个标签。
他顶着这个标签默默写着。
“对于一个写作者,我认为只要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写出来了,就算成功了。”蒲钰说。
这么说来,他是成功的,他写出了一个英雄对自己英雄事迹的反思,写出了土匪家国情仇中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这么说来,他有理由继续乐呵呵地呆在湖南的鼻尖。
下文是他的口述。
去新晃出差的朋友,千万别忘了去龙溪口的龙溪书院看看。
龙溪书院在古镇龙溪口,我们2010年12月28日开始商量搞这个书院的事情。当时新晃县政府要打造夜郎文化,我们就想做点实事,搞个书院,展览我们新晃籍作家的一些书、书画作品、根雕等。
以前,新晃有个舞阳书院的,舞字左边要加个三点水,这个字,电脑打不出来,要造,我们怕注册的时候给别个带来麻烦,也觉得不方便传播,所以没叫舞阳书院了,实际上,如果恢复以前的舞阳书院可能还好些。
为什么不叫夜郎书院呢?主要是因为夜郎这个词,主要出现在学术界,我们当地,老百姓喊新晃龙口或者龙溪口,所以最后决定叫龙溪书院。
龙溪口是个老镇,因为贵州夜郎谷那边来的龙溪在这里汇入舞(加三点水)水,所以有这个名字,这里清朝时候商业非常发达,湖南、贵州很多商人在这里做生意,镇上还有条贵州街,是块飞地。据说,在民国以前,在新晃犯了事,跑到贵州街,新晃官府的人就不能马上追过去抓了。这条街,我准备写一个小说,用魔幻的手法写一家三代人的生活。
我们这些搞龙溪书院的,都是爱好文化的人,有退休的老干部,退休的老师,我是最年轻的一个。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们看中了龙溪镇上民国时候的一个油号,一栋老房子,跟县政府一说,他们把那个房子批给我们了。
本来理事长和院长都是我。后来去注册的时候,,不行,理事长和院长必须是分开的,我还是想做院长些,理事长就给杨琦老师做了。杨老师他以前当过老师,,,他喜欢根雕,他的根雕做得很好,我们在书院里也放了他的根雕。
书院是11年的12月20号正式注册的。时间花了差不多整整一年,搞得我都不想搞了。那一年总是跑各个部门,要么这个领导不在,要么那个领导刚刚出去。最大的障碍是验资,注册民办非企业单位要求有注册资金3万,我们去银行开户,银行说你们连个单位都没有,怎么开户?不能开。就僵在那里了。后来找县里领导打了招呼,先开了个临时账户,杨老师拿了3万块钱存在那个账上,,总算把事情搞完了。
我们搞这个,纯粹是热爱,我是没有工作的,没拿县里的工资,我这个新晃县作协主席,是纯粹靠我的稿费吃饭的,政府不养县一级作协的。
从06年底开始,我在新晃县城生活了12年了。
我刚到新晃的时候,是深圳的一个叫摩亚的朋友,资助了5000块钱。他是在深圳搞房地产广告的,是我在湖南大学时候的同级但不同班的同学,他那个时候准备转行做图书,他找我要我把书写好了给他去出版。
这5000块钱,2000块钱交了房租,800多块钱交了我女儿的学费,牵了根网线,再买了些锅碗瓢盆等,就差不多花掉4000了。
那个时候,是我最苦的时候。
“一定要去城里,不然我就会死。”我说。所以我到了新晃县城。
到新晃县城之前,我给外面的杂志写稿子,都是靠邮寄,但是,我们那个地方交通太不方便了,而且,我发觉,邮寄稿子已经很不合时了,外面都是电子邮件给编辑稿子了。
湖南鼻尖上的新晃七坳。蒲钰的老家。
我在我的文章里说我家乡是十里八寨。
实际上十里八寨只是我自己的一个说法。我们那里,有八个寨子离乡里都是八里路。
我家在新晃米贝乡碧李桥村一个叫七坳的地方。以前碧李桥属于芷江五区的碧涌乡,1955年才划归新晃。
七坳离最近的寨子比足寨有两里路。七坳的山腰上就住了我和我小哥还有我叔叔三户人家,山顶上还有几户姓杨的人家。
我家是爷爷那代从比足搬到七坳的。
我爷爷叫蒲祖流,也就是我的小说《脑袋开花》主人公蒲地流的原型。
我爷爷、我父亲、我曾祖母都会武功。我家世代是竿子营的飞兵,飞兵就是有轻功的兵,他们从小脚上要绑沙袋的。
1950年,47军来剿匪,我爷爷和父亲都帮助剿匪,我父亲那年18岁,是某47军某部二连士兵,我爷爷是自卫队的。因为帮着解放军,所以,我们一家被称为卖客,卖客是受孤立和歧视的。
我爷爷是1960年死的,饿死的,1959年的时候,他带头反对乡里收粮过多,被人抓了起来。在牢里,他扒光了自己的眉毛,后来说他有麻风病,放了他出来,在寨子外边单独搭了个棚子,1960年的时候,他身子弱,挨不了饿,死了。
后来,我父亲跟我讲,其实土匪就在开始和最后坏。开始只几个人的时候,要生存、发展,就要抢;队伍大了,就不抢了,收点保护费,相当于收税;到快要灭亡的时候,要活命,又坏了。
我爷爷和父亲做卖客的时候,就是土匪快灭亡的时候。
十里八寨土匪很多,其实很多土匪都是被迫的,只有自己当了土匪才不会被土匪欺负。所以,我们一家在十里八寨都是受到孤立的,现在还有土匪的后人很恨我们。
蒲钰的爷爷的剿匪立功奖状。
我小时候就听我父亲讲过他和爷爷剿匪的故事,后来,到2005年除夕,守岁,我父亲讲了个通天亮。
我们是围着我家的火炉铺边烧火边讲的。十里八寨的妇女有正月初一到井里挑水的习俗,她们都抢着到井里舀头瓢水,舀到头瓢水的,说是新年有好运,肥猪满圈。那晚,我只离开过火炉铺一次,二十三点五十四分我陪母亲去井里挑水。
父亲讲爷爷的事情,没有避讳,讲他五六岁的时候看到过爷爷和一个寡妇偷情。
挑完水回来继续听父亲讲。讲到下半夜,下雪了。初一早上,厚厚的雪堆到我家的柴门上。
十里八寨的男人大年初一有清早上山捡柴的习俗,柴和财谐音,守完岁的男人要捡到干柴才能回家睡觉。
卯时到了,父亲带着我和弟弟上山捡柴。太阳从对面的小山坳跑出来,我们就朝小山坳走。
,有老虎,老虎是一些拿着老虎伞的东北汉子收走的。老虎伞就是有很多铁钩子的伞,老虎扑过来,把伞往虎口一顶,撑开,那些铁钩就勾住了老虎的嘴巴,老虎就像牵牛一样牵走了。
,那些树砍了,了。很多山上的大树都砍了。
前一天下午,我就晓得父亲会去小山上捡柴,就偷偷放了三根干柴在那里。到了小山坳,父亲看到了那三根干柴,说今年运气好,然后捡起其中一根,把柴上的雪抖干净,吩咐我和弟弟也各捡了一根。
在七坳,我们父子就这样生活着。
我父亲有八个孩子。我排行老七,下面有个弟弟,上面有五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14岁以前,我基本上不会讲汉话。
我爷爷、父亲是苗族,我母亲是侗族,周边大多数是侗族,小学老师讲课也是用侗话教。
我开始讲汉话,是到通道的播阳镇。
我父亲的二连,大部分都是朝鲜族的,抗美援朝时,他们都去了朝鲜,二连在芷江五区的三个士兵回家了。我父亲回家后,学了木匠。我们七兄弟后来也都学了木匠。
我有三个哥哥在通道做木匠,后来落户去了通道。还有个,在离通道很近的黔东南的黎平。
我是初三的时候去的通道。
通道对我的影响很大。
我小说中写到很多习俗都是通道的。比如,写侗族姑娘十三岁后,她们的父母就会把她们的门闩给下了。这都是真的,他们很开放、大胆的。有一回,不记得是什么节,我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七八个个姑娘手牵手拦住,非要我对山歌才让我过。我不会对,也很害羞,就蹲在那里。她们拦了十多分钟后,看我实在是不会对,就放我走了。
我走上文学这条道路,也是因为到了通道。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大我两岁的姑娘,她在信用社上班。
有一次,我不知道她怎么了,问我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我,跟别人走了,我会怎样。我说送她一本书,一本写我和她交往的书。
我当时是随意说的。
1991年9月,我到了长沙大学读书,才读了一个月,接到她的信,说她要结婚了,我当时就懵了,什么都不管了,从学校回到通道。
但是,她还是和别人结婚了。她结婚前那天,我写了我第一首诗《失意的许诺》。
诗的最后两句是“许诺伴随流水/埋进了千百年的沉默”。我开始是为她一个人写,后来,写着写着就不是给她一个人了,而是给所有的女性,再后来就不只是给女性写了,也不只是写诗了。
到1994年,我又到了长沙,成人高考考到了湖南大学。97年毕业后,母亲身体不好,回家照顾母亲一年多时间。98年底回到长沙,住在湖大和师大之间的凤凰岭,认识了一帮写诗的、搞自由撰稿的朋友。
到1999年3月11日,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在长沙混不下去了,就去了东莞。
那个时候东莞刚刚搞开发不久。我印象很深的是,到处都是笼子一样的铁栏杆,铁栏杆后面是厂房和晾着衣服的生活区。
我有点恐惧,每天早上吃了个馒头出门去转,马路边很多桌子,桌子上立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招聘,很多年轻人围着牌子在那里填资料,填好资料,负责招聘的人手一挥,就来了辆中巴,这些人都上车拉到很远的厂区去了。
我大学时的同学、一起写诗的吴枫林两年前也这么拉去过。我转了十多天,就是不想进厂。有一天,我和老表一起转,他走着走着,一回头没看见我了,我从下水道的井口里掉下去了。
那个时候东莞还很多草地,晚上,我亲眼看到过,有些才到东莞没找到工作的女孩子,在草地边东看看西看看,看没人注意就飞快地钻进草丛里躺下一动不动,她们不敢动,怕被坏人发现,她们晚上就这样睡觉。
吴枫林知道我到了东莞后,要来看我,我在信上画了个地图,告诉他我住的每天6块钱的小招待所在哪里。
他接到信后就从深圳赶过来了,他说你不能进厂,我们两个至少有一个要坚持写作,这样,我每个月给你300,一直到你能够靠稿费生活为止。他当时的工资也就一个月千多块钱。他让我在东莞写打工仔的生活。
我在那个小招待所住了十天后觉得划不来,就在一个荔枝林边上租了个破房子。那真是个破房子,土墙的,农村的厕所一样的,里面什么都没得,就几个凳子架起几块板子当床。枫林来看我,我们搞了几斤冬瓜、几斤肥肉,做火锅。
枫林给我的钱,租房外,买了二三十块钱的信纸,当时投稿全都是寄的稿子。我每天都至少寄一封投稿信出去。我算好了,一个信封最多只能寄七张稿子,多了就超重,要多贴邮票,少了,划不来,我都算好不多不少寄七张。
那个时候,沿海城市很多发打工文学的杂志,而且,每篇稿子后面都会刊登作者的地址。很多读者给我写信。我为了省钱,把那些邮票小心剪下来。那些邮票,总有些是一样的,总有些邮戳只盖了一半或没到一半的,我把盖了邮戳的那部分剪掉,和另一张没盖到的那部分拼起来,做新的邮票用。
寄给本地的信,我就把收信地址和寄信地址写反后丢到邮筒。东莞本地的编辑收到这样的退回来的信,知道是我写的。
那时候一些小报的稿费只有两三块钱。我给他们的稿子赚的稿费用来买邮票和信纸寄给大的报刊。那段时间,我觉得是耻辱,连个邮票都买不起。现在我还有几十张这样没用出去的邮票在老家收藏了起来。
在那个破房子住了一段时间后,和我老表一起在府城区的新村3号胡同租了个房子,300块钱。他和女朋友住一间,我住一间。
我那一间,经常供在周边打工的或来找人的人休息,条件是必须给我讲一个爱情故事。当时,那些杂志最好发的,就是爱情故事。
我房间里的书桌,有一个人长,板子是可以揭开的。有一次,一个老乡晚上在我那里讲故事,楼下有拿警棍敲门的声音,他说他没暂住证,要躲一下,就揭开板子躲了进去。我办了暂住证,他们上来后,看到我是个写东西的,也没说什么,走了。
在东莞我最大的娱乐是搬个凳子在一些小卡拉OK外面听那些打工仔唱歌,咆哮,发泄。
到9月,我还不能靠稿费养活自己,长沙这边有个朋友办一个民间刊物,喊了几次让我回来,我就回了长沙。
枫林一共支持了我6个月。
这次回长沙,搞了半年后,2000年3月,广州一个叫《北江情》的侨刊请我做编辑,我就去了广州。
在长沙的时候,我老婆和我通了次电话。我老婆喜欢看书,看到好的文章会抄下来。她在虎门一个超市卖货。首先和我联系的是她的同事,她同事给我打电话,说了一阵后,说有个美女要和我说说话,我就说好啊,我们就这样认识了。那个时候她们的工资只有几百块钱一个月,打电话好像要一块钱一分钟,每个月都要给我打几十块钱电话。
我在广州的时候住在上步村。在上步村我们继续通信通电话,我们一直没聊到爱情,但离爱情差不多了,有那种感觉。
我去见我老婆的那天是3月31日。这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特意避开的4月1号。我在老婆超市对面的小宾馆住了下来。她下班后,和两个同事过来看我。
我确定要和我老婆谈恋爱之前,我给她画过一张图,告诉她长沙在哪里,怀化在哪里,新晃在哪里,米贝乡在哪里,碧李桥在哪里,比足寨在哪里,七坳在哪里,我家的木房子是什么样的,甚至,我家旁边的猪圈我都画上了。我说我家就是这样子。她不信,以为我骗她的,后来,怀化有个书商说让我写个校园小说,给我两万块钱,我为了安心写这个小说决定辞职回家,我老婆那个时候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她也要跟我回去。新晃到米贝要翻过雷公山等几座大山,到米贝后,我老婆相信我没有骗她了,哭了。
我前面说了,我也会做木匠活。03年,我们那里封山,为了给女儿蒲澍赚奶粉钱,我上山砍树做了12个猪吃食的木盆让母亲去卖,7块钱一个,母亲卖掉11个,还有个被林管站的在街上没收了。卖木盆的钱买了南山奶粉。
我现在每天的生活是这样的,早上6点40起来,给女儿蒲澍和老婆用豆浆机打豆浆,同时用电高压锅煮粥。到7点了,喊蒲澍起来,蒲澍起床的时候,豆浆就好了,给她和老婆每人灌一瓶豆浆。给蒲澍2块钱,让她在外面买包子吃。她讲她每天早上买了4个包子,实际上我晓得她没全买包子,她要省些钱买学校附近的垃圾食品。粥是老婆吃的,我吃粥吃不饱,我要下一大碗面条,搞个鸡蛋。她们走后,我开始写稿子,写到11点,又要给女儿搞饭吃了。以前要给老婆送饭,现在让她在她卖手机的那个店子附近吃盒饭。中饭后,我会睡两个小时,然后,下午就上网和网友们聊天,发微博。
我早两年买的房子在晃山路,和龙溪书院隔着舞(加三点水)水,走路20分钟的样子。
我现在给我写竿子兵的小说做最后的修改。从06年开始,我就不再写别的东西了,接受一个朋友的建议,把注意力放在我熟悉的湘西。
我的第一个写湘西的小说,就是写我爷爷和我父亲的。06年4月到06年7月28,非常快地写完了。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最短时间完成的小说。写这么快,主要是因为我怀疑我当时得了绝症,要死了。
我其实是肾结石,但我不知道,老婆在深圳打工,我谁都没告诉,我都写好遗书了。遗书其实只要最后两句话才是遗言,前面是《脑袋开花》的提纲,最后两句,一是希望她帮我完成小说,二是把蒲澍带好。
我之所以一定要写湘西,因为很多人存在误会,包括我父亲,他当年对土匪都有一定的误会。后来我写《我还活着》,讲土匪抗美援朝的事,这个小说的男主人公90多岁了,现在还在,他老婆也就是小说中的梅花,比她大八岁,前今年才去世。他们两个也是十里八寨的,他们没有小孩,八九十岁了还一起赶集,在集子上慢慢喝酒、吃花生,唱歌。像他这样,老婆比自己大的土匪很多,因为,1950年后,有个土匪的身份,除了讨寡妇,没人会嫁给你。我们寨子里有个抗美援朝回来的土匪,一直打光棍,村里老人笑话他不该回来,应该留在朝鲜,他说那不行,他不当人种。
我觉得,湘西的土匪,很多都是地方武装。像我父亲说的那样,他们就开始和最后要灭亡了才坏,平常时候,很多土匪也下地干活,孝敬老人。
如果06年,我不到新晃县城,我这一辈子可能就完了。到县城后,我学会了上网,把自己的稿子贴到天涯论坛,新浪和搜狐。07年,我的《青春手枪》获新浪原创文学大赛银奖,这个奖救了我。
我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或者说依赖,每个长篇的开头都必须到我老家那间我从小就住的房间去写,写了两三千字了,才回县城。我只有在家里才能完全安静,听到心跳,知道最合适的句子是怎样的。
蒲钰诗集,2017年1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