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24 06:08:23
就这样,一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赶到了陆良沙林山区的外围。当时那边山路压根通不了车,一众人下车之后,简单地辨别了一下方向,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肩扛手抬着各种物资装备,开始着手进山。直到这个时候,六爷爷他们才算看到了那青巫苗的小姑娘的头一面。那个姑娘严格来说长得只能说是尚可,不算美也不能说丑,长相平平淡淡,身上更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那个小姑娘肤色较常人黑上许多,一双眼睛时不时地透着几丝精光,显示出几分与她年龄不相称的老练与沉寂。
六爷爷年岁虽大,但身子还算健朗,在山中赶路也未显疲态。张家叔侄又都是以前在山里走惯了的,所以跟着曹家人这一路急行也难不住他们。更不用说曹家的那些手下了,一个个虎背熊腰,身强体健的,在山里面行走如风,如履平地一般。
只是令人生疑的是,那个青巫苗的姑娘在这一大群男人中,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登高涉水的,丝毫未受什么影响,旁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之时,她那边却依旧神色不改,彷佛没事人一般。
曹家那边显然已经是对这青巫苗姑娘身上的怪异见怪不怪了,但是六爷爷他们这边却自然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不成想,六爷爷他们还没看上几眼,那姑娘就发现了六爷爷他们在暗中观察自己。
这时只见那姑娘回头冲着六爷爷这边一笑,脚下当即便放慢了脚步,六爷爷他们一见人家已经发现了自己对其的关注,顿时便有了一种被人当场抓了包的尴尬,于是六爷爷对着那姑娘举手起了一个江湖上的抱礼,那姑娘见了六爷爷的举动,脸上一怔,随即便回了一个苗人的手礼,六爷爷几人这边一见,心中暗道:果然没猜错,这女子还当真是个苗人。
这时那青巫苗的小姑娘行完了礼,笑盈盈地望着六爷爷一行人止步不前,于是六爷爷他们这边没几步便走到了她的身边。正在六爷爷这一行人看着那小姑娘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之时,那小姑娘率先开口言道:“这位老先生,你们可是岳先生找来的帮手?”
六爷爷这边一听,便听明白了,想来那小姑娘所说的岳先生应该就是之前找到家门上来的那个门子,所以六爷爷也不同那姑娘客气,点了点头便应了下来。
那姑娘见状放声一笑,说了一句:“那这回可就有劳您几个帮衬了。”
六爷爷他们见这姑娘说得客气,又颇懂礼数,当即便对她很是好感,就连一直心中有着些许恼火的张久生他都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还没等两边人再多寒暄几句,就见前面匆匆跑来了一个黑衣大汉,那人对着那小姑娘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姑娘立即对着六爷爷这边行礼说了一句失陪便匆匆离去。
张阿保望着那姑娘远去的身影,回身问六爷爷道:“这是出啥事了?”
六爷爷闻言沉声道:“这事现在和咱们没关系,跟着人家走便是了,记得这回掌灯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姑娘,咱们不过就是陪着人家来走一趟的。”
几人正说着话,有人又从前面跑过来对六爷爷他们言道:“几位先生,我们家公子刚刚得了消息,说是前面惊马槽的山谷里正在下雨,说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时候正是好时机,他让我来同诸位说一声,看能不能再加快一点。”
张久生一听这话,当即有些不悦地回道:“还加快,这几天咱们可都没睡上一个囫囵觉,人又不是铁打的,总得让我们缓上几口气吧。”
张久生话音刚落,他叔叔便大声训斥了他一句,六爷爷那边也斜目瞪了张久生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来人行了一礼,一口将事应承了下来,说让曹公子那边放心,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
待那人走远了,张阿保盯着张久生皱着眉头道:“等回家了再收拾你,出门就丢人现眼的,你让人家怎么想咱们。”
眼见张阿保还打算说下去,没有停口的打算,六爷爷立即出手止住了张阿保的话头,说道:“年轻人好冲动,别太苛责了,再说这是在外面,别折了自家的威风。”
说话间就感觉到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六爷爷几个硬着头皮跟着队伍一路急行,好在前面的曹公子也知道六爷爷这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行动有些不便,所以也派了几个人过来帮着六爷爷他们,需要的时候搀扶拖拽几下。因此六爷爷一行人也没和大部队落下太远,总是跟着能看到前面队伍的距离之内。
也不知道一群人走了多久,一行人终于穿过了一片密林,来了一条山涧处,这个时候大家已经能感觉到天上有一些零星的雨点落下,曹公子带着那苗家姑娘来到了六爷爷几人身旁,指了一下那姑娘,笑着对六爷爷他们道:“这位是阿榜姑娘,之前你们都已经见过了,但是我还是来介绍一下好了。”
苗家的名字不论男女名字大多都是单音的,女子名又多是以阿字开头,而榜更是苗人女子很常见的名字,所以光听这姑娘的名字叫阿榜,就算之前两边没有任何接触,六爷爷几个人此时也定会知晓了她的苗女身份。
曹公子对着众人说,按照之前地图的显示,惊马槽应该就在这条山涧下游的几公里处,虽然路途不算远,但山里路难走,沿着这条山溪,约摸着也得一个小时的样子,大家才能走到那里。而且从下雨的这情景来看,一时半会这雨也停不了,估计惊马槽那边的雨还会更大。
几人听了那曹公子的话,知道自己这是已经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立马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跟着那曹公子的人指引的方向就朝前走去。
众人没走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鸡叫声,张阿保这时不解地言道:“虽然我知道前面那些总是乱叫的公鸡十之八九是那个苗女带来的,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她带这么多公鸡来是干什么,要说是想要破阴镇邪,咱们这行里更好的的法子有的是,压根用不着带这么一群鸡来,也不嫌麻烦。”
六爷爷这时闻言一笑,也未答话,只是转头问那张久生道:“久生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是时辰了?”
张久生那边一听六爷爷是在问时辰,连忙正色掏出电话,看了看上面所显示的时间,毕恭毕敬地回道:“现在已经快有四更天了。”做家里这行的,一般问时间都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问的就是几点几分,可一旦有人问起什么时辰了,那听的人自然也就知道对方所问的并非是一般的时间。
但凡是要问是时辰了,那肯定就不会是随口问问的,必然是事出有因才会有此一问。也正是因此,张久生那边才会听到六爷爷这般发问之后,有了这般郑重神色。
六爷爷对张家叔侄说道:“我想你们怕都是忘了鸡哭这老说法了吧,咱们忘了,人家对方年纪轻轻地却没忘,而且这昔日还是咱们汉人的讲究呢,要是这样一看,咱们还真的是不如这苗寨的姑娘。”
原来自古以来民间便有走四不走三的说法,很多人都说这是在说,夜间走路,如果迷路遇见了鬼打墙的话,遇见丁字路口时便绕路而行,只有十字路口方可通行。其实这只是民间的无稽之谈。走四不走三的说法最早是来自古代的军阵之中,那个时候,虽然我们看小说或者电影,总是会看到军队夜袭的戏码,但是实际上在古时候的军队里是很少在夜间行军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联络不畅。
诸位请想,那个时候,帅帐之内大白天的下达一项命令,如果没有旗语的话,光靠传令兵骑马喊话,那也得小半柱香的时间方可传遍全军。所以旧时侯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临时变动行军路线和进攻方向,往往就会将己方军队的指挥系统给弄得一团糟,兵将两不知,给予敌方有机可乘。到时候行军到了白日,突然发现后军跑到了前军前头,这还是小事,若是半途被敌军包围骚扰了,那怕引起更大的麻烦,所以古代那些善打夜战的将领无一不是名将良臣,人中龙凤。
而古时另外一个军队之中要尽力避免在夜间行军的缘故则是,在夜里行军很容易撞阴。而那走四不走三的规矩便是来源于此。因为那时候人们相信,三四更天之间是阴阳之间的交界点,也就是现今的凌晨一点钟左右。那个时候无论是谁家的军队,不是赶路到了三更天就安营扎寨,好生休息,那便是一觉睡到四更天,再举军起营造饭,开始赶路,没有人会彻夜行军,更没人会在三四更天之间交界的那段时间里继续赶路,以免会发生不测。古时军营之中时常会发生营啸,就有人说那是因为这只军队夜间行军冲撞了鬼神之军的缘故。
只是这个规矩也并非是没有例外的时候,常有言道:阴走三,阳走四,一声鸡哭分生死。这意思便是在说,阴兵三更天,阳兵四更天,要是想安然无恙地穿过三四更天,那就需要一声鸡哭。而这里所说的鸡哭指的就是鸡咛。
在那个时候,每当军队需要整夜行军时,前锋带路的先头开路军便会事先备好鸡公数只,到了三四更天的时候,开路兵就将一只公鸡装入黑布口袋里,一把将公鸡的脖颈给拧断,不能见血,更不可见光。因为公鸡性烈,一时之间并不会立即死去,折断了喉管之后,还是会继续用气管发出嘶嘶的呜咽,这个声音就被称为鸡咛。这鸡咛其实就是在和过往的阴兵招呼一声,希望两边相安无事,以保平安。
并且这三更与四更天之间也并非是一个时间点,而是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的一个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里,明显一只公鸡是不够用的,一只鸡所发出来的鸡哭,也就是鸡咛的声音,绝对超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所以你若是想彻夜行军,那就得多备上几只公鸡了。正是因此,古时候军阵中的斥候与探路兵,一旦发现了敌军先锋部队在准备公鸡,那他们就会知道敌军十之八九十要打算夜袭或是彻夜行军赶路了。只不过这些都是以前军队里的老说法了,现今早就没人再讲究了。
六爷爷说,看曹家这备好的公鸡,应该他们早就做好了夜探惊马槽的准备,若是旁的地方,这公鸡也就是一些可有可无之物,但是对于这阴兵频发的惊马槽,这些公鸡显然就变成了夜行赶路必备的物件。而且这鸡咛的老说法,一准也不是曹家人能够想到的,必然是方才那叫阿榜的苗族姑娘的手笔,正所谓是以小见大,若不是他们看到了这公鸡,六爷爷绝对不会想起这以前军队里的老礼,可是如此精细的地方,阿榜姑娘却能预先想得到,足可见她绝非是什么泛泛之辈,方才六爷爷说张久生不如那姑娘之语,如此看来确实是有几番道理,而张久生那边到了这个时候,也低头不再言语,显然是自己那边也承认了六爷爷的话,自知自己确实是有所不及。
张阿保这边借着机会,训诫自己的侄子以后在江湖上千万不能小瞧了年纪小的同行,更加不能小看女人,你要知道,能在现今这江湖上混日子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的练家子,特别是姑娘家的,更不会有虚名之辈。
就在张阿保话音未落之时,几人就听到从队伍的前方传来了一声鸡叫,这声鸡叫凄惨异常,一声过后,立即那鸡就没了动静,取而代之的是,众人只能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之声,当即几人便心知想来是前面已经有人把公鸡装进了黑布口袋里,将鸡颈给扭断了,这声响就是那鸡咛之声。
虽说刚才六爷爷他们说了半天这鸡咛的事情,可是这古人所说的鸡哭,他们之前却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因此乍一听到这鸡咛,几个人心里不由全都一怔,在这行里做活儿的人生生死死见得多了,早便没了常人那种对生死的感触,但是一条生物就这样在自己跟前被虐杀掉了,大家自然心里还是有些难言的感觉。
一群人就这样在山里一路疾行,雨也下得愈发地大了起来,在这阵阵连绵的细雨之中,除了雨滴落在身周树叶上的沙沙声响,众人耳边只能听到前面的那鸡哭之声。这时曹家的人也送来了事先备好的雨披雨靴等物,六爷爷他们一瞧这些东西,都暗中心道,难怪曹家那车上装得满满当当,看样子曹家的东西备得还真是齐整。
六爷爷几个人低声商讨一会进了惊马槽几人应该如何分工,是当真地去做个甩手掌柜,一切就让那苗家姑娘去操作,还是几个人也在后面小心帮衬着,看那事情苗头稍有不对,便立即出手相助。因为在这行里,除非是人家开口相求,不然是十分忌讳插手别人的事物的,因为你若是出了手,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在旁人眼里自然都会觉得你比对方是技高一筹,这种显自己能耐去踩同行的事,向来都是这行当里的大忌。
哪知六爷爷几个人还没商讨出个眉目来,先前那叫阿榜的苗家姑娘又从队伍的前面折了回来,只见她走到六爷爷几人跟前,对着他们言道:“马上就要到惊马槽了,看现在的状况,咱们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脚程,我是想等下到了惊马槽,请几位能帮我看看,一人之力总有局限,多些帮手才好办事。”说着话,那姑娘又朝着张久生望了一眼,继续道:“至于曹公子那边,也请几位不要介意,咱们都是来为他掌灯的,可是人之间总有远近亲疏,我和曹公子结识较早,也算投缘,所以他对我自然比较信任,几位是他的父亲为他找来的帮手,关系上肯定不比我和他这般,这也是在常理之中,因此也请几位不要介怀,咱们做这行的,相互帮衬是第一位的,不要因为一些不紧要的外事伤了咱们自己人的和气。”
六爷爷见这位阿榜姑娘的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礼数周到,四平八稳,又字字透着珠玑,显然她是江湖上混久了的。而那姑娘也一早就看了出来,知道六爷爷才是这群人的为首之人,所以她说完了一席话之后,便一直盯着六爷爷,显然是想看他对此有什么说法。
六爷爷这边看着那阿榜姑娘望过来的眼神,丝毫未再端什么架子,直接便对着她将头一点,算是应了她的允。那苗家姑娘见六爷爷这边承了自己的请求,自然很是高兴,她忙朝着六爷爷行了一个手礼,示意六爷爷几个人跟着她一同到队伍前面去。六爷爷他们互视了几眼,也没再多说,跟着那姑娘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此时曹家公子正在队伍前面,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显然他是在等着那名叫阿榜的姑娘返回。结果他这边一见那姑娘带着六爷爷几个人到了前面来,先是一惊,随后他便迅速地平静下来,对着六爷爷几个人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对那苗家姑娘道:“阿榜,刚才前面开路的人说已经可以看见惊马槽的那条山梁了,而且那边的雨下得格外大,怕会有什么危险,说是让我们最好在这边等一下,等雨小了再过去,不知道阿榜你觉得怎么样?”
那阿榜闻言,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了片刻,当即回道:“不能等下去了,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一点了,错过了今天,咱们下次就要等到差不多二十天之后了,我想曹公子你应该不会再想多等二十天的时间了吧。”
曹公子那边闻言,轻出了一口气,回道:“阿榜你说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阿榜听了曹公子的询问,也没回话,转头朝向六爷爷他们这边,问道:“几位怎么看?”
六爷爷心知这是那阿榜是在给自己面子,毕竟在曹公子那边还是信她多一点,没有她开口,约莫着自己的话曹公子是听不进去的。于是六爷爷他冲着阿榜点头一笑,算是承了她的好,接着阿榜的那话头儿便直接言道:“眼下咱们这都走到家门口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咱们这么一大群人劳师动众的,却又无功而返吧,只是不知道姑娘你事先备了多少只公鸡,这鸡哭可一时半会地不能断了,特别是咱们进到这惊马槽的山梁之后,再像现在这样拉长队伍行进可就有些不妥了,不如留下一些人在外面接应,只取一半人咱们进到那山里面,毕竟这事也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留条后路才是最紧要的事。”
曹公子听闻了六爷爷之言,忙侧头向手下询问了几句,这才回过头来回说:“阿榜之前事备好了十只公鸡,我怕不够,所有就翻了一倍,事先准备了二十只鸡,刚才已经用掉了两只,还剩下十八只,我觉得应该足够了吧。”曹公子话才说出口,突然就反应了过来,盯着六爷下意识地便说道:“没想到先生你也知道这鸡哭之事?”
六爷爷闻言心知这曹公子之前确实是小看了自己这些人,但是心下也没恼,只是笑着回道:“这鸡哭是昔日军阵里面的老规矩,现今虽然没人会讲究这些了,可是知道这些的人并不是少数,只不过是一时半会的都不会想到这点上而已,我也是在看见咱们车队里放着好多公鸡才想到这个的,不然我也不会往这上面想。”
说话间,几人就看到从前面亮起来了一个光点,只见这个光点连续地闪烁了几下,随后就看到这个光点一连闪了三四遍,这才暗了下去。六爷爷几人望着远处的那个光点正在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就看见有人凑到曹公子耳边低语了几句,曹公子当即就对那人吩咐道:“告诉他们,我们马上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曹公子的手下得了令,立即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强光手电筒,对着前面刚刚有光亮闪烁的地方一顿一停地闪起手电来。看到了这时,六爷爷几个人才算明白过来,敢情方才前面的那个光点也应该是旁人在打手电筒,两边就是靠着这光亮在传递消息,这样做比无线电要可靠得许多,受环境影响小,只要看得见,电筒里有电,就不怕失了联系。原本这就是军队里面的灯语,只是怕暴露行踪,所以军队里渐渐也就不太用了,但是现今拿这套东西用在当下的这种环境之下,那却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了。
当即曹公子那边也不再拖延,只见他和阿榜低声商讨了几句之后,就立刻分出去了半队人马,让他们就地等待,随时准备策应,而他自己则带着另外一半人继续超前赶路。六爷爷这时又对曹公子说,夜里在山中最怕遇见的就是鬼打墙,所以安全起见,还得备上几个人,沿途打着火把守着,万一遇见什么事情了,一群人还可以看着这火光一路跑出来,不然要是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串,那才是最危险的。但为什么要用火把而不用电灯手电筒这类的物件,六爷爷他也没做过多的解释,对此估计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在他看来,老东西总是比现代的一些高科技玩意要可靠,所以出门在外,你要是让他老人家选一样东西带在身边,他宁可带着火种,也不会拿着打火机出门。
而曹公子那边闻言也没多问,直接就吩咐手下去准备火把了,好在曹家人这次备的东西十分齐全,没费多少功夫,曹家那边就准备妥当了。阿榜这时正好也凑过来说,要走现在就得走了,已经到了时间了,不能再拖了。曹公子闻言当即就带着一众人加快了速度,朝着惊马槽的那个方向就疾行而去。
六爷爷这边每走出差不多百来米的样子,就叫一个人打着火把留在原地,后来由于山里的树木在靠近惊马槽那边愈发的茂密了起来,所以他后来每隔五六十米就安排了一个人留下,众人回身望过去,在这大雨中,来时的路,一连串摇曳火光,彷佛就是指引着众人回家的路,随着那雨声与鸡哭,这番场景看在眼中也着实是够诡异的了。
张久生这时望着身后路上的火光,深吸了一口气,言道:“这深山老林里,配上这些光亮还真挺好看的。”
大家闻言都知道他那是在故作轻松,这般诡异的景象绝技称不上什么好看,而六爷爷他后来说,虽然那时候这火把引路的主意是他出的,可是当他见到了这些火光由近到远地展现在了自己眼前时,他忽然之间就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愈发地挥之不去,当时六爷爷他一瞬间就心知今天的事情怕是有些不妙,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果不其然,当一群人终于来到了惊马槽那山梁的谷口时,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头。曹公子的手下在谷口四周转悠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先前派到这里开路的人。之前大家都看到了这边有人在用灯语往外面传信,也就过去了不到十五分钟,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内,这人怎么就没了呢。
阿榜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事情,只见她脸色铁青地问道:“这边安排了几个人?”
曹公子那边有手下人马上回道:“两个人。”
阿榜又继续问道:“来之前我说过,我没有到这里,谁都不许进这条山谷,他们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曹家那人立刻回说:“那是肯定的,走之前我们还开过会,他们都是老员工了,知道轻重,肯定不会擅自进山谷的。”
阿榜闻言捏着下巴沉思片刻:“这就怪了,人不在了,到这里也就咱们刚才走的那一条路,他们两个人肯定也不是走了回头路,只有可能是进山谷了,明明知道不能进去,他们又为什么非要往山谷里面去呢?究竟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说话间,六爷爷做了一个手势,张家叔侄见了,立即奔着山崖底下的一个水坑奔了过去,当时惊马槽山谷外面的雨下得甚急,谷口处的风也格外的大一些,张家叔侄身上的雨披一时之间压根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是被风吹得七歪八扭,一丁点的雨水都挡不住。
曹公子见了张家叔侄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也不知道他们那是要干嘛,回身问了六爷爷一句,六爷爷也没直接回话,只是指着他们奔过去的方向,淡淡地道了一句:“一会看看就知道了。”
六爷爷这边话音刚落,张家叔侄就跑了回来,待他们跑近了,众人这才发现他们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曹公子见张家叔侄到了跟前,忙将他们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放眼一看,他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支玻璃已经碎掉了的手电筒,这电筒的制式和自己这边人手上用的一样,显然应该就是曹家人这次带来的,此时不用多问也都知道,这电筒就是无故失踪的那两个人所用的。
就在曹公子细细端详这电筒时,一群人也都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对于曹公子心中所想的,曹家那边的人肯定也都是想到了的,但是曹公子自己没发话,他手下的那群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就听阿榜打破了这个沉默,她对着六爷爷开口问道:“您是怎么知道那边的水坑有问题的?”
六爷爷那边闻言一笑,指着那水坑上面的一处岩壁回道:“刚才一到这边我就已经看到了,那块悬壁上的石头有些不对劲,这要是大白天的或许也发现不了,但那是头上全是星星点点反射的碎光,随便一想咱们也都知道了,那应该就是一些碎玻璃碴子,所以我才让他们过去看看情况,毕竟这事也不敢太早下结论,万一那是先前来这里的闲人摔碎的酒瓶子呢?不过从捡回来的东西来看,方才我之所想,也并非是杞人忧天了。”
曹公子忙问道:“您老刚才想的是什么?能不能明示一下?”
六爷爷低声回说:“其实曹公子你也是应该想到的,不过这些场景你经历得太少,遇事有些慌乱了,所以才一时半会儿之间没能想到,之前你说那外国的阴兵叫什么狂猎的时候,自己也说过,这些阴兵会带走自己路上所遇见的生人魂魄,咱们国家自己这方面的传说也都多有着阴兵拘魂的传说,所说这事之前我们也没遇见过,但是我想着国内国外的,不约而同地都有这方面的记载,这总不会是什么空穴来风。”
曹公子闻言追着问道:“您老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人是被阴兵把生魄给带走了?”
没成想,六爷爷这边刚一点头,阿榜那边突然出言说道:“这事不对。”
六爷爷几个人闻声望去,就见那阿榜环顾了一番山谷四周,继续言道:“若真的是阴兵把人魂魄带走了,可是这人跑到哪里去了?”阿榜这时眉头紧皱,“想来我的来历诸位早便已经猜到了,我也就不遮掩什么了,按照我们苗家的说法,这人的身子就是一个罐子,里面装的灵魂才是人本身,身子只是暂时的,人的灵魂才是长久之物。这个理论和你们汉人的肉身魂魄差不多,只是在叫法称谓上有一些不同。若真的是阴兵拘魂,这人的魂魄是没了,可是人的肉身总不会凭空消失的吧,可是你们看这山谷周围,那有什么人的踪影,难道这阴兵连人带魂的都能给拐走了?”
六爷爷摇了摇头:“阿榜姑娘,你这就有些先入为主了,原本拘魂的这个拘字,就是限制,控制之意,并不是平常想象的那样,是挟持带走的意思,所以说起这阴兵拘魂,只不过就是阴兵能将人的魂魄操控住而已。”
阿榜闻言一愣,低头想了片刻,回道:“如果依照你方才话里的意思,那岂不是在说这两个人是被阴物侵体,乱了神志,自己走进那山谷里的。可是这样说来,这电筒又是怎么一回事?”
六爷爷沉声一笑,指了指惊马槽的山谷里面,说道:“这阴兵是从山梁子里面冒出来的,要是你们看到什么古怪的东西,你们要怎么办?你们是往里面跑,还是朝外面逃?”
这时那曹公子的有一个手下闻声忍不住插话道:“那当然是朝外面跑了,明知道山谷里面有东西,有了事怎么还会往山谷里面钻,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六爷爷这边闻言,哈哈一笑,言道:“话是如此,但是既然是阴兵拘魂,这操控魂魄的事情,想来大家应该也是清楚的,人的心智并非是什么豆腐捏的,阴物想占就能占的,那些意坚志强的人,更是鬼神难侵,我看曹先生你的手下,各个都身强体壮,应该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汉子,要真的被咱们给说准了是他们撞见了谷里的阴兵,我估计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便被阴兵操着魂魄给拐进谷里。”
曹公子这边闻言,转头朝着六爷爷望了几眼,出言相询道:“那么按照您老的意思,他们两人又到底是怎么着得道呢?”
六爷爷又轻声一笑,一指身后的张久生,说道:“咱们给小辈一个机会吧,来,久生,你也看了这么久了,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久生一见六爷爷这边给了自己一个在众人跟前露脸的机会,高兴得脸上都要开出个花来了,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一群人缓缓言道:“依我看这事十成十是和阴兵有关系,只是正像六爷爷刚才说的,这身强体壮之人是很难被阴物所控的,若是随随便便就让那些东西操控了心智,也早便没有了咱们的活路了,所以刚才这边的那两个人,一定是先有了心障,后才被那谷中而来的阴物有机可乘。”
曹公子开口问道:“你说的心障是什么东西?”
张久生斩钉截铁地回道:“恐惧!”
曹公子那边的人此时闻言全都不由问出口道:“什么恐惧?”
张久生笑了两声,对着一群人言道:“这大半夜的,深山野岭,又是风又是雨,自己脚下站的那地方据说还经闹鬼,曹公子,我知道你的手下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若是你遇到了危险他们都会毫无犹豫地挡在你的跟前,可是只要是人,便都会有七情六欲,总是会感觉到害怕的,或许大家面上都能隐藏住自己的感受,可是心里面总骗不了自己吧。”
张久生此言一出,曹家的那些手下各个脸上表情都显出了些许怪异,显然这事是被张久生给说中了,想来也是,这样的坏境下,曹家这些人又都不是专门做这行的,曹公子自己也许是志比天高,完全不在意这些,但是他的那些手下人只不过是吃饷干活儿的寻常人,他们又怎么会有不怕的?
张久生面带几分得意地继续说道:“既然心里有了恐惧,那也就是有了心障,这些阴邪之物,别的不行,沿着阳人的心障顺杆爬,那可是它们最拿手的本事。你看咱们现在所站的位置,估计也就是和他们当时所站的地方差不许多,咱们再看刚才找打了电筒的那个水坑,和这里差不多有二三十米的样子,一个像电筒那么重的东西,一个人奋力扔掷,也就是能扔到那么远了,所以据我猜测,这应该就是当时他们两人被阴物所惑,自以为是见到了什么可怖之物,所以才会用手里的电筒扔过去击打此物,这都是人下意识的行为,说起来也都是常理之中,只是那山崖上的东西都是阴物弄出来的虚物,压根不会有什么实体,所以那电筒扔过来只会砸在石头上,摔个粉碎,压根就不会打到什么东西。”
曹公子点了点头:“你说的我之前也听其他人说过,这里面的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他们知道咱们就在来的路上,他们若是想跑,为什么不往咱们这边跑,却非要往谷里面去?”
张久生闻言一笑,回说:“其实这事更容易解释,那些东西乱人心智都是小打小闹,你要是让他们变出个什么大东西就着实是有些为难它们了,所以要让山谷里出来的那些东西凭空变个什么大物件吓得他们往山谷里钻,那确实是不太可能。”
六爷爷这时略有不悦地道:“有话快说,不要兜圈子。”
张久生眼见六爷爷这边动了气,也不敢再卖关子,直接便道:“我就直说了吧,依我看,那两个人是被咱们给吓进山谷里的。”
曹公子一个手下这时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自己的人见到我们就跑,你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嘛?”
张久生这边听了那曹家手下的话,可没有了之前对六爷爷的那好脾气,只听他冷笑了几声,说道:“那两个人自然不是在怕你们,他怕的是山谷里的那些阴物利用他们的恐惧心理,利用外界的物件变出来的东西,我之前说过了,凭空它们变不出来太大的物件来,总是需要借助一些外界的东西,什么夜里看见田间石头变野兽,把坟地里的杂土当美食的,这些咱都平时已经听说过不少了,咱们都管这叫障眼法,但其实就是利用人的心障,在人的感官上面造成的一些假象。所以他们会见到什么才会逃进往山谷里面?或者说,他们是看到了由什么东西造成的令他们胆寒的假象,才会逼得他们躲进山谷中呢?”
听着张久生这边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曹家那边的人哪里还会再听不明白,敢情是自己这一群人的到来,才让山谷里的东西借着由头,利用自己这边的人马,将那两个人给逼进了山谷里,想来也只有如此才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两人失了电筒,又满心惊恐,乍一见从背后的来路中钻出来一群妖魔鬼怪来,哪还有心思去细细辨别这些东西是什么来头,自然只会朝着山谷那边一路逃过去。
张久生一席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他话中之一,原来之前那山谷口守着的两人,就是自己这群人前脚到,他们后脚便被吓得逃进了山谷里。可是现今这局面,一群人也彻底没了主意,之前的种种计划都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既然有东西费尽心思将那两人诓进了山谷,想必是不怀好意,他们两个也自然是凶多吉少。
一群人简单的商讨了几句,曹公子那边的意思是说,这山谷里的人是他带来的,他是一定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的,所以尽管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也明知山谷里面有危险,可是他依旧还是要带人进去的。曹公子这话说得明白,也丝毫不容置疑,因为按着现在的情况,依着江湖上的旧规,身为掌灯的几个人,全都是有权利限制事主去以身涉险的,因为掌灯的责任是保护事主的安全,但要是事主明知道前面是一道万丈深渊,却还要一意孤行地往里面跳,难不成掌灯的还要陪着他往下面跳?显然那曹公子也明白掌灯这行的规矩,所以他才率先说了那一番话,也算是事先告知给几位掌灯,一会儿不要拦着自己进山谷。
六爷爷这时从旁边一人手上夺过来一只手电,往谷口里面照了照,随手又指挥众人点燃了数支火把,随后他向曹公子道:“一会儿进了山谷,你就待在火把围起来的圆心之中,我们几个去开路,有什么事情也放着让我们去做,你和你的人都不要管,特别是你,千万不要从火把的圈子里面出来,否则你也知道我们这行里的规矩,到时候我们要是强拉着你出谷,两边闹起来,大家面子可就都不好看了。”
自从与六爷爷见面,曹公子还没听六爷爷那边说过这种重话,此时他也明白,这事在六爷爷眼里很是郑重,对此他更是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于是曹公子立马朝着六爷爷依着江湖规矩弯腰行了一礼,说是一切都听六爷爷的吩咐。
阿榜此时匆匆朝着人群招了招手,立刻有人抱着一只公鸡走上了前,只听那人问道:“阿榜姑娘,上一只鸡的鸡哭还没断,你是要弄两只鸡一起嘛?”
阿榜摇了摇头,说道:“把阿花拿过来,这谷里面看样子不是鸡哭就能对付得住的。”
话音刚落,有人便抱着另外一只公鸡走上前,阿榜一把将那只公鸡抱在怀里,转头对着六爷爷几人道:“我在前面,你们在后面照应一下我,若是阿花叫起来了,咱们就得多加些小心。”
听着阿榜的话,六爷爷他们这时才算看清楚了她怀里那只被叫做阿花的公鸡。只见那只公鸡比寻常的公鸡足足大了一圈,身上的羽毛全都如同是从油水里浸出来的一般,当时惊马槽那边雨是下得越来越大,人身上都穿着雨披,但这鸡却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些雨水打在阿榜怀中的那只公鸡身上,竟然一滴水都留不住,全都顺着那公鸡的羽毛哗哗地淌到了地上去。而那公鸡在这大风大雨之中,也毫无惧意,昂首挺胸不住地环顾着四周,一双圆目里,满是不驯的神情。
自古以来,国人常说,鸡有五德:“头戴冠者,谓之文,足搏距者,谓之武,敌前相斗,谓之勇,遇食相呼,谓之仁,守夜时不失,谓之信。”所以鸡在中国旧时文化中,一直都是占据着一定特殊地位的。而国人对于鸡的种类也分之甚细,仅仅鸡的眼睛就能分为赤黄碧白金紫黑豆浑八种,至于在毛色足颈等处的分类那就更细了。
阿榜怀中的那只公鸡,显然就是古书中曾提到过的“彩凤”,民间民间也常把这种公鸡称之为五彩锦鸡。这种公鸡,羽毛正色,膀阔头圆,腰长眼小,脚正鳞细,指节不露,脸宽腮鼓,胸骨通长,嘴粗长大,毛紧骨重。但凡是有这种公鸡出世,那它足可谓是方圆百十里地的鸡王,性烈凶猛,无惧无畏。别说是寻常的蜈蚣毒虫,就连喜欢偷鸡的狗獾黄皮子,遇见了它都要退避三舍,更别说那些天性就惧怕雄鸡的阴邪之物了。想来之前六爷爷几人出发前听打的那声鸡鸣,应该就是这只公鸡发出来的。
六爷爷看着阿榜的那只五彩锦鸡,心中暗道,这姑娘就算没有那青巫苗的身份,她光凭着这只斗阴鸡怕就能在这行里混得风生水起了,若真是遇见了什么事,把这只鸡地上一放,让它在屋里面跑两圈,再鸣叫几声,哪怕是有百年道行的老阴,估计也得给吓得魂飞魄散了。
眼见阿榜竟然还有这种神物,她说自己要去开路自然没人会有异议,六爷爷他们此时又迅速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了凝神香,点燃了之后每人又发了一柱,好在行囊防水,这些香也没有被打湿。曹公子那边问这香是干嘛用的,六爷爷笑了两声,说,这香的名字既然是叫凝神香,那自然就是凝神固气用的,每人捧着一柱,闻着这香的气味就可以提神醒脑,以防被外邪入侵,旧时候那些盗墓的干活时怕遭了阴,也都是每人在衣领上别一柱。这一柱香大概能有一刻钟,大家先都用着,到了时候再换上一柱,既然都已经知道山谷的东西能够乱人心智,那小心一点总是错不了的。
曹公子那边的人马又轻减了一番行装,扔下了很多估计压根都用不上的装备,这才重新列队,按着六爷爷之前的吩咐,点好了火把,将曹公子护在了中间。这时六爷爷几个人无意中发现,曹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些长枪短炮的,全都是一些法理上不允许私人持有的武器,虽然像曹家这般的家世,能弄来这类东西一点也不稀奇,可是这种火器若是碰见了阴物,能不能派上用场,那就很难说了。
紧接着,曹家的人又向后面那些手拿火把的人打着灯语,告诉他们要小心谨慎,时刻准备着他们这批人撤下来,一切全都收拾妥当之后,阿榜一马当先,抱着那五彩锦鸡便朝着惊马槽的谷口走了进去。那阿榜自持有彩凤在身,也没领六爷爷他们备好的凝神香,六爷爷几个人自然也不好强迫她,只好随她去了。曹家其他人则老老实实地一人拿了一柱香,跟在六爷爷他们几人身后,紧跟在阿榜身后,进了那惊马槽。
进入山谷之后,众人发现谷中的风雨远没有谷外的大,六爷爷对众人道:“这里面雨小了是好事,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刮风下雨死不了人,但是这山谷里的落石砸在头上可是要出人命的,这雨下的时间也不短了,山谷两边上面的石头约莫着也松散了不少,随时有可能会有石头掉下来,大家走路的时候都提点神。”
六爷爷这边话音还没落,众人就看到身边有很多细小的碎石落下,砸在四周的水坑里激起了无数水花,六爷爷这边一看就心知事情不妙,连忙拉着身边的几个人往山谷的一侧靠了过去,嘴里还大叫道:“护好曹公子,小心落石。”
一群人刚刚移到了山谷一侧,就看到几块硕大的石块砸到了众人刚刚所站立的位置上,每块石头都有面盆般大小,这要是砸在谁身上,那人一准得气绝身亡,绝无半分活命的机会。
曹家的人眼见天将蹊祸,一时之间全都没了言语,都在一个劲儿的后怕,这若是刚才六爷爷那边反应稍慢,指不定这些石头会砸在谁的头上,如果落在旁人的头上死不死的倒也好说,万一砸到的是那曹公子,想来曹家这回来的这些人,回去之后全都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这时曹家那边有一个人长出了一口气,言道:“六爷,你这嘴巴可是真毒啊,说什么来什么,要不是你说的及时,咱们可真怕是要有麻烦了。”
六爷爷闻言也没搭话,只是抬着头望着山梁上面,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四周,好半天,方才回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刚说完就来事,我看这事有些不对。”
六爷爷话还没说完,阿榜那边就听见她怀中的那只五彩锦鸡发出了一声怪叫,挣扎着像是想要从阿榜的怀里挣脱出来。与此同时,连曹家那些人备好用来鸡哭的公鸡,也都跟着躁动不安起来。
曹公子见状,也心知事有蹊跷,他拉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张阿保一把,问他这是怎么了,张阿保眼睛也如同六爷爷那样,始终盯着上方的岩壁,头也不回地回道:“上面有东西。”
这时只见六爷爷那边冲着张久生招了招手,大声喊了一声:“还愣着干嘛,放天火!”
张久生闻声,当即将背上的行囊一甩,直接就在泥泞的地上把背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支小臂般粗细的花纸筒。这粗粗矮矮的纸筒子其实就是六爷爷口中的天火,说白了,其实就是一支加量特制的烟花,只是没有咱们平常过节放的烟花那么多花样,只是很单调的眩光和闪光,说起来也和照明弹的用处差不上许多。
原本家里实际上早便已经弃了这种照明烟花,现今用的都是找关系弄来的用起来更加快捷方便的照明弹,只是这一次六爷爷着急赶路,做的是火车,那种东西压根就过不了安检,而电话让张家人事先准备,他们却只有这种老东西,所以六爷爷这次也只能凑活用了。
这种东西在家里向来是用在阴物避而不出,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一般来说,这类阴物邪祟的大都畏光,乍一见强光闪现,基本都是会愣在当场,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向来都是家里人在情势不利的局面下,转瞬之间扭转局势的利器。
张久生那边立好了天火之后,忙将雨披挡在了那纸筒的上面,虽然现今科技发展,这类烟花的早就换成了防水引信,哪怕是在水下,都能被顺利点燃,可是在这大风大雨的天气里,人总是会忍不住下意识地去护着引信,生怕它会因水浸染而哑火失燃。张久生将引信弄着之后,一直看着那火苗都快窜到了引信的根上,他这才闪了一边,将天火的上方空间给彻底地让了出来。
张久生这边刚刚移到了一侧,天火便被顺利点燃了,随着那天火中喷射的火焰不断攀高,顷刻之间,整个天空就亮如白昼。与此同时,六爷爷对着阿榜那边就叫道:“趁现在,快放鸡!”
阿榜闻声,这才明白了六爷爷让张家人放天火的用意,立即将手里的鸡朝着天上一抛,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吼。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对于那些阴物自然是意外之惊,可是对于从小便被专门训练应付各种情况的斗阴鸡来说,却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而这天火白光的乍现,也激发了其他公鸡的天性,引得它们纷纷鸣叫起来,一时之间整个惊马槽的山谷里,全是一片公鸡啼鸣报晓的声响。而阿榜的那只五彩锦鸡,就在这一片鸡鸣声里,展开双翅,顺着山岩就一路半飞半爬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这一番场景,着实是让曹家那边的人大吃一惊,他们如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这种风雨天气里,家里这边竟然会放如此巨大的一束烟火,还照亮了半条山梁。更没想到连阿榜那边也跟着家里人发疯,将自己的宝贝斗阴鸡给放了出去,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只鸡的金贵,可就算是半只通了灵的神物,在这荒山野岭里,只怕也会撒手就没,再说,这鸡竟然顺着山梁就爬了上去,那上面谁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就算是它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只鸡,到时候它难道真的回得来?
哪知就在曹家人这边担忧之际,一群人就听到了从山岩上面传来了一阵声响,听那声音,居然好像是什么野物在厮打。可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厮打的声响就消失了,不多一会儿,就听到从上面传来了沙沙之声,中间还夹杂着鼓风的动静。片刻之后,众人就看到阿榜的那只公鸡从岩石上闪了身影,忽扇着翅膀,在大雨中一跳一跳地飞驰而下,一个跟斗就扎进了阿榜的怀里。
曹公子这时见那公鸡下来的动作颇为怪异,还以为它是受了什么伤,刚想冲出人群跑到阿榜的身边,便被一旁的张阿保给一把拽了回来。曹公子眼见自己是跑不过去了,忙大声开口问道:“阿榜,阿花怎么了?是受伤了嘛?”
阿榜闻声回道:“阿花没事,可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张久生刚刚放的天火在空中还没有彻底黯去,风雨中,半条山谷在天火的照耀下还隐约可见。曹公子那边听到了阿榜的话,当即便将自己的目光朝着阿榜手里的鸡投了过去。只见在那只五彩锦鸡的左爪之下,竟然死死拽着一团毛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看着怕是能有两尺长,满是灰白之色,一望下去似乎还是个什么活物。
曹家的手下这时也都看清了斗阴鸡铁爪下牢牢攥着的那团东西,没有一个人看出那是个什么物件,可是碍于六爷爷先前的要求,他们也不敢凑上前去将这东西给看个清楚。正在一群人全都望着那毛茸茸的东西好奇之时,阿榜那边却伸手从鸡爪下将那东西给取了过来,甩手就扔在了众人的跟前的泥地里。
直到这个时候,有眼尖的人才发现,那东西原来是一只苍毛大耗子,灰毛白须的,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眼,显是已经气绝多时。六爷爷对众人道:“刚才上面的那些落石就是这个鬼东西搞出来的,看它这毛色,估计也是百来年的老东西了,躲在这种地方装神弄鬼的,不好好修行,竟然还生出来了害人性命的鬼心思,今天它遇见了咱们,也算是它的命数尽了。”
众人这时想起之前那两人扔到石壁上砸碎的电筒,不禁心中暗道,莫不是当时那两人就是看见了这只老耗子在搞事情,所以才会用电筒去砸它的?可是这种野地里的老阴,不好好地去自己修行,为何却要加害他们这些人,弄死了生人对它能有什么好处?
听了众人的疑问,六爷爷缓缓解释道:“这野物修行,能得道者了了,一是时间太久,又要历经天劫,二来借人口封正也都困难重重,一有不慎则前功尽弃,所以很多野物稍有道行,就全都没了耐性,起了走歪门邪道的念头。它们害死了人,就会占住生人未尽的气运和阳寿,若那人命格再特殊一些,对于这些东西而言,更是难寻的喜事。要不连以前的神怪小说都知道,这成了精的妖怪喜欢吃人呢,这山里的野兽那么多,好端端地干啥非要吃人给自己招祸呢,说得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说着话,六爷爷又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这世道,死上个把人,在咱们看来都是没什么打紧的事。你看看电视报纸上,灾害意外天天都有,这天天世上也都会死人,可除了做警察的,谁有那闲心思去探究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像方才,若不是事情出得太过凑巧,咱们这又是做这行的,知道这事出蹊跷必有妖的道理,而且咱这里又有斗阴鸡,要不然就算是咱们知道这石崖上面有东西,也没人能爬上去将它给弄下来。”
六爷爷说着话,招手示意让张家叔侄将那只老耗子的尸体收起来,张久生那边背包里用掉了一支天火,正好空出了一些位置,于是张久生二话没说,直接就将背包拖了过来,一把将哪老耗子的尸体塞进了背包里。
张久生这一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毫无拖沓,几乎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家里这边便已经将那耗子的尸体收了起来。等曹家人发觉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之时,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和家里这边将那老耗子的尸体给要回去了,再说曹家人拿着那尸体也没什么用处,吃不能吃,用不能用的。但是家里这边拿着这种东西用处可就太多了,特别是张家人,原本就是求长生,躲在深山里炼丹的主,这种阴物的尸体更是炼丹药的上佳好材料。
张久生这时得了好东西,心中很是高兴,他也知道曹家那边不会与他争抢这玩意,反倒是阿榜那边有些话不太好说,毕竟这东西是她的斗阴鸡弄死抓下来的,她若是想要,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借口拒绝。所以张久生见曹家那边没什么反应,立马转头对着阿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阿榜姑娘,这鬼东西你还要嘛?我先帮你收起来,你要是要,等出去了我再给你。”
阿榜闻言,扫了张久生一眼,轻声道:“你要喜欢就自己留着吧,这东西我拿着没用。”
张久生顿时高兴地向阿榜道了一声谢,将背包一把甩过肩膀,背了起来。曹公子那里也顾不上去听张久生与阿榜之间的谈话,只见他一拉六爷爷的衣袖,郑重其事地轻声问道:“老先生,难道这惊马槽所有的一切,就都是这只白毛老耗子搞出来的?”
听着曹公子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失落,六爷爷几个人也很明白他这种表现的因由,虽然这种野地老阴在寻常人眼里很是稀奇,可是像家里做这行的,对于这类东西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在惊马槽这地方众人遇见了这只有些灵性的老耗子也并不是十分意外。可是要说着惊马槽阴兵的传说,全都是这么一只老耗子引起来的,那确实是有些令人很难信服,于是六爷爷也照实地同曹公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曹公子听了六爷爷的话,转头又问了阿榜对这事是怎么看的,阿榜低头沉思一阵,回道:“阴物修行多选阴地,向阳地是肯定不会有这类东西的,像惊马槽这边的山谷,常年阴湿不见光,自然适合这些阴物修行,而且惊马槽之前那总有阴兵出没的消息,更是说明这里是阴聚阳散的生阴之所,所以我对此事的想法也同六先生一样,觉得此处之前种种的传说都是被那只阴物弄出来的,那决计是不可能的,阴兵是什么东西,咱们心中也自由判断,之前在谷外我就觉得咱们那两人失踪的事情不太像是撞见了阴兵,如今这只阴物的出现,倒是让我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这山谷里的事情肯定是另有真相。”
眼见六爷爷几人与阿榜那边统一了看法,曹公子这时不禁询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六爷爷那边想了一阵,轻出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已经进来了,走是不能轻易走了,最少咱们得将失踪的那两个人给找回来,才能离开,总不能莫名其妙地丢两条人命在这山谷里吧。”
阿榜闻言点头称是,也说当今诸事,救人要紧。当即曹家那边也不再在这老耗子身上纠结,立刻又展开队形,开始继续一边探着路,一边朝前走去,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走在了山谷正中,不敢再贴着一侧走路,生怕再碰上落石来袭。
一群人还没走出百米,就在路边发现了那两人的踪影,只见那两人正一动不动地半窝在一个水坑边上,身上的衣物早就已经被雨水湿透。众人连忙上前将那两人扶起,没成想一翻身子,却发现这两人嘴里塞的满满都是淤泥与杂草,几个人赶忙七手八脚地将那两人嘴里的东西给掏干净,旁的人又是灌水又是捶胸的,鼓捣了好半天,方才看到那两人的胸腹开始起伏起来,听见一口浊气从他们的口中吐了出来。
望着那两人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大家也知道他们的性命应该是无忧了,一群人又让他们两个缓了半天,终于才从听到了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紧接着另一个人也呻吟了几声,只是没人听清他是说了些什么。
眼见这两个人全都能够出声了,六爷爷也知道他们应该是性命彻底无碍了,听到了刚刚苏醒过来的那人的问话,笑着回道:“你没怎么,中了脏东西的障眼法而已,是不是刚才做梦在吃山珍海味呢?”
那人一听六爷爷这般说,不由吧唧了两下嘴,发觉口中干涩异常,连吐了几口泥沙,又回忆了一番,不由自主地道:“刚才我们好像是遇见了一个白发老人,邀我们去他家中做客,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他了,进了他家之后,就看到了满桌的美食,我塞了几口之后就不知道怎么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六爷爷闻言一笑,指着刚才发现了他们二人的水坑,说道:“你看看刚才你们待的那地方,可有半点什么美味佳肴的样子?”
那人随声朝着那水坑望了过去,看到了满池的污水和边上的烂泥杂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嘴里泥沙的来历,顿时两个人便不住地干呕起来,趴在地上半天都没再能说出一句囫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