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03 06:50:01
第 599 期
孔繁强
牛儿是越国丰安县有名的凿石工匠。
牛儿砌的田埂不会跨坍，只管放心种田。他錾的石磨、石碓，比别人錾的绝对出粉要细，用来顺手省力。他刻的石碑，更是深得祖上秘传，生动传神。
牛儿是个孤儿。当牛儿把那精致的石磨往甜儿家院子里一放时，甜儿便成了牛儿的妻子。那年，牛儿25岁，甜儿18岁。
许多的日子里，牛儿喜欢带着甜儿去附近的一些大户人家的厅堂，因为那些厅堂外内外有石狮子，石刻的鱼，花鸟类等牛儿的杰作。
那天，牛儿对甜儿说，过些天就要同师兄弟去楚国接10余座厅堂的活，那儿的工价不错。
当一遍遍抚摸着精美石碑的甜儿听到此消息脸上绽放出笑容时，牛儿便用一双布满肉疙瘩的手臂抱起了甜儿。
甜儿一下子便陶醉了……
谁也没料到，那10余座厅堂的活还没去做，牛儿就被抓走了。那天，牛儿见尘土飞扬中一群手持兵器的人马来到了自己铺子前。
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看了看牛儿，摸了摸面前的石雕工艺品后就笑了，说，不错，带走吧！
当牛儿的目光越过将军手中的剑和士兵的刀，落在不远处一群男人身上时，他惊呆了。
因为这些男人不仅被蒙着双眼，而且还被绳子相互穿绑着，在官兵押解下如一串串行走在泥道上的鱼。
牛儿记不得走了多少路才到达目的地，他只记得同甜儿分别时，甜儿脸上挂满泪珠不停地说，你要给我回来，给我回来。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不停地点头。
当牛儿被摘下蒙面布时，才发现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上，而且在这雷竹森森、苍松葱葱的山上，早已聚集了数千不知哪来的工匠。
将军说，你们非常荣幸，因为你们要为姑蔑国建造一座举世闻名的宫殿。在没有完成这项工程前，谁都不得离开规定的范围，否则格杀勿论。
谁也没想到牛儿他们在官兵们的刀剑下，开始不停地凿挖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地下石窟，然后依靠肩挑背扛将这些石块运送到衢江、灵山江、塔石溪三水交汇处筑坝的繁重体力活。
在普通人看来没啥区别的石块，在牛儿的眼中却是有灵性的。他总是能按这些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凿出一座座整齐完美的殿堂和寝室，所以牛儿得到了监工头的赏识。
牛儿在石窟内干活时，眼前总是有一个人影晃动着，那人就是甜儿。因为监工头曾说过，你只要好好干，如期完工就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工钱回家。
工匠贾献说，牛儿，你就领着我们抓紧干，我也想早点回家抱媳妇。
可工匠明儿却不这样认为，说，牛儿，你千万别相信监工头的话，他鬼得很。
牛儿说，我想早点回家见甜儿。然后就是不停地干活。
晚上休息时，牛儿想，是不是明儿的手艺不如自己而得不到监工头的欣赏在妒忌我？
牛儿总是很少说话，只顾埋头干活，可常常吃不饱饭，不到一年，原先布满在手臂上的肉疙瘩也不见了。明儿总是劝他别相信监工头的话，不能这样玩命地干。他听后还是说，我想早点回家见甜儿。
五年过去了，牛儿的手臂竞成了竹杆子，细而无力。当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累倒的工匠被抬出石窟，一个又一个新征召的工匠进入石窟时，他渐渐地有了一种恐惧感，因为谁都不知道这迷宫般的地下石窟何时能完工。
这天，监工头又来到施工地对工匠们说，这工程进度太慢了，今晚你们必须加工。
再加工，工程进度会更慢，老工匠一半多人已累倒了。明儿说。
完不成工程进度，谁都别想休息和回家！
那天，牛儿去监工头的办公房领工具，刚到门口，就听到这紧闭着的房内传出谈话声了……
大臣说了，必须在半个月内如期完成主宫设施，否则就拿我俩是问。
这不可能，主宫设施开采难度非常大，这食物又不够，这几天又累倒了百来个老工匠，咋办？
还是老规矩，秘密就地掩埋，绝不能坏了大事……
牛儿心里一颤。
当牛儿把这探听到的事悄悄告诉明儿后，明儿说，我也刚从征召进来的工匠中得到消息，这石窟是吴国人秘密勾结姑蔑国大奸臣展邱私下建造的。为谋灭咱越国，他们将把石窟作为囤积粮草和藏兵之用。刚才监工头陪着一起进入石窟的那人就是展邱的亲信，而且监工头本人就是吴国人……
牛儿惊呆了，眼前不时交替出现着惨死在吴国人刀下的父亲和母亲，然后愣愣地看着远方不停地说，我想早点回家见甜儿。
这天，就在牛儿、明儿、贾献等人正商议着如何让工匠们罢工或者逃离这石窟的事时，突然，一大批手持兵器的官兵涌进石窟内并包围了他们。大奸臣展邱笑了笑，说，你们不是想早点回家吗？我现在就送你们走。
就在官兵们押着这些绝望的工匠走出这石窟洞穴，来到山脚下时，这贾献居然跑到展邱身边笑了。
谁也没料到，展邱瞟了一眼贾献后也笑了，说，知道太多的人同样也要送回老家去。
贾献惊叫道，展大人，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可是你们的人呀……
贾献的话没说完，那暴风雨般的箭就飞向了他和工匠们的身上。
牛儿倒下时笑了，因为他看到电闪雷鸣后暴风骤雨来了，山洪暴发了，那愤怒的泥石流将来不及逃命的展邱等官兵吞噬了，也把这石窟的洞口掩埋了……
牛儿倒下时笑了，因为他吸吮到了一口雨水，他说，这水真甜，是甜儿送来的……
孔繁强，笔名东方强。中国小说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浦江作协副主席。小小说《审判》获第二届“太仓杯”世界华文网络法治微小说大赛“光辉奖”一等奖，《最后一个泥人像》曾获第十届全国微型小说年度评选二等奖等全国大奖，有小小说入选《中国小小说精品选》《微型小说选刊》等丛书或年度选本。出版中篇小说集《战俘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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