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出身

谈出身

（岩竹呓语·七八）

 

过去的人们相信，出身决定了人生大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我们固然不是唯出身论者，也不希望出身成为人生的羁绊，但弄清出身问题的影响，对于那些拼了命奋斗的人来说，也算是一个提醒，借以促使他们找到克服出身影响的途径和方法来。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人生就是奋斗》及以后林林总总、充斥书店的励志书中，那些“布道者”都把出身当作一个轻描淡写的问题，这实在容易误导那些后来者。其实，出身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它和另一个重要问题，即个人努力一起，推动和改变着一个人，在人一生的发展历程中，无时无刻不成为促进或制约的因素。如果出身不是问题，那争抢皇帝宝座的就不仅仅是那些皇亲贵胄，那些舍了命的草莽英雄，而是万万之众了。如果出身不是问题，那登上文学殿堂的就不仅仅是那些书香门第之后，那些一根筋拼搏的后生，而是所有识文断字之人了。所以，出身决不是一个可以刻意回避的、可有可无的问题，对于任何一个在爬坡上升阶段的人来说，都应该对此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传奇帝王嬴政，之所以能够一统六合，建立统一的帝国，是因为他是立足于父辈们功业的基础上，离开了前辈的长期积累和秣兵历马，离开了秦地骁勇善战的兵士和成群的著名谋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造就那无与伦比的功业，以至于成为历代帝王效法的榜样。

谁都知道，光耀古今的司马迁（公元前145年-公元前90年），他老爹司马谈(约前165-前110)是汉初五大夫，建元、元封年间任太史令、太史公。有广博的学问修养，曾“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又曾为文“论六家之要旨”，批评了儒、墨、名、法和阴阳五家，因为深受当时流行的黄老思想的影响，所以完全肯定地赞扬了道家。司马迁之所以成为伟大的历史学家、文学家，与他的家学渊源密不可分，况且他也是发誓要继承父亲的遗志，才忍受宫刑之辱，尽千辛万苦写出了《史记》这部煌煌巨著！如果司马迁不是出生于太史公之家，而是一介布衣，不能周游华夏，任他有千般才情，恐怕也无济于事吧。

但凡学过历史的都知道，那些灿若星河的著名人物中，大都有家势或家学。这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这并不是说，只要有了雄厚的基础和条件，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成功，还需要自己的厚积薄发和坚韧的意志，而基础的雄厚，只是打开了成功的“方便之门”，搭就了上升的阶梯。

在我们这个讲求奋斗和创造的时代，还是有众多的成功者，依靠的也是家势或家学。特别是，越往上层越需要这种基础。那些出身寒门的奋斗者，往往只能在中下层打转转，虽然能够成功，但和上层还八杆子打不着。历史上洇灭的奋斗者，简直人如恒河沙数。，也往往是有了特别的机遇，或有高人的点化与提携。一切成功者，往往都不是他成功之后自夸的那种样子，而是有着不为人知或少有人知的潜在机缘。所谓“天上没有掉馅饼”，不仅仅是说需要努力来造就，而且也指需要一定的条件做基础。

刘邦作为曾经的“卖浆者流”，之所以能够摆脱掉卖草鞋的命运，成为傲视群雄的大汉帝国的开国之君，与那个群雄并起的时代有关，与他善于笼络人心、使用人才有关，甚至与一些偶然事件有关。如果项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在鸿门宴上杀了他，中国的历史就要改写。我觉得作为开国皇帝，他是一个头脑无比灵活的人物，以知人善任为特征，决非一般的草莽英雄可比。正如他自己说的，“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论抚慰百姓供应粮草，我又不如萧何；论领兵百万，决战沙场，百战百胜，我不如韩信。可是，我能做到知人善用，发挥他们的才干，这才是我们取胜的真正原因。至于项羽，他只有范增一个人可用，但又对他猜疑，这是他最后失败的原因”。

易中天把那些不屈服于命运的草莽英雄视为“流氓”，把刘邦视为流氓皇帝，实在是书香门第之后的妄语！在他的骨子里，门第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显然，他对那些像刘邦一样成功的帝王们有着深深的门户之见。

巴尔扎克虽然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但却是个反叛者，大学毕业之后，不顾父母的坚决反对和经济上的严酷“制裁”，毅然走上文学创作道路，最终成为法国现代文学之父，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家。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一个白手起家者。起初那些年，他的写作一败涂地，甚至沦为依靠与人合作从事滑稽小说和神怪小说的创作，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署。而后，他一度弃文从商和经营企业，出版名著丛书等，均告失败。商业和企业上的失败使他债台高筑，拖累终身，但也为他日后的创作打下了厚实的生活基础。从传记和作品中看，巴尔扎克不算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但他却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和宏大抱负。他自己曾说，，我要用笔来完成”，。他一生创作甚丰，写出了以《驴皮记》和《高老头》为代表的91部小说，塑造了两千四百七十二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合称《人间喜剧》，被誉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百科全书”。由于早期的债务和写作的艰辛，终因劳累过度在五十一岁上就与世长辞了。巴尔扎克的成就，可以说是拿命换来的，他把自己绑在创作的战车上，像一个圣徒那样吃尽苦头，但也没有换到苦尽甘来，倒是给后人留下了一个文学宝库和励志典范！

其实，我们看看历史就知道，能够取得令人瞩目成就的人，要么基础得天独厚，一路坦途，要么出身寒微，一介布衣。前者有赖“天恩祖德”，后者依靠和命运抗争，也包括那些先有富贵之缘，后遭“灭顶之灾”的人。而社会上的大多数，不上不下、不温不火，只算得上世上的一个平凡的过客。

所谓“时势造英雄”，这个“时势”既可能是家族的时势，也可能是社会的时势，更多的是两种时势和个人努力的融合。一切努力奋斗者，如果想取得预期的成功，就必需认清现实，弄清时势。出身条件优越者尚且需要努力，那些出身条件不好的，更需要审时度势，除了个人坚不可摧的意志外，还需要寻求机缘，借梯上楼、借河行舟，有时候还需要用一些巧实力，一旦成功之后，故事自然好说，或者自己说，或者好事者说。总之，成功的光环自会照亮暗淡的阴影。

2018.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