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书生艳遇记

作者简介

德与堂主人，大概是搞诗歌研究的，不过他这回给本号写了一篇文言小说！是一个传统的书生艳遇（来路不明的美女）的故事。

太原王生还古 ，性狎谑而好游侠，善饮。以家贾，不习时艺，亦不意于货殖。

时从苍头与诸少年游诸阳曲之郊，天燠暑，林烟燥起，峁岇喧尘，而乡野辟寂，唯草虫喓喓而已。生颠颠马上，殊思曲蘖，顾谓奴曰：“兀热天渴煞人也！”并喝奴唤酒，酒罄，再呼，奴曰无之。忽一少年谓生曰：“前有村，可酤酒。”生喜，催马而前，谓诸少年曰：“我当先导，为尔等作酒先锋！”遂扬辔引嚼，欻然前矣。生行疾且簸然，剑坠而不自知，奴奔拾呼生，而骑邈不可闻。

出数里，林愈窅而阴愈密，道旁狐穴蚁埴，往往而是。生疑其非路，忽见炊烟鸟迹，恍惚于前，又闻浣衣砧楚，仿佛于后。更疑其狐祟，然以其性豪侠，且燥渴倍甚，仍复行而缓其辔。

俄闻林叶摩戛谡谡 ，则见一二八女子缃衣翡裙，黑卫而来，前一老妪素服皂饰，鲐背禹步，似亦不堪盛暑，女则都娴婉丽，清凉自若。生目女，而女徐行如故。薰风时来，女裙微为所振，生顿骀荡，竟忘其渴。女忽笑曰：“不知谁家痴奴，白日做此狂态。”生以情告。女窃语姥，姥谓生曰：“寒舍在迩，闻公子乃圣贤中人，主人新酿，如蒙公子不弃，愿为前导。”王生诺之。遂相与行。

生数目女，以女眉间痣一点，款款可爱，殷切之想，溢于言表，而女终不他顾，唯颔首自适而已。

步里许，见院落参差，槃槃于峡谷之间，生观之，如群鸟翼集，转视崖壁则童童而已，并无绳梯之可达者。女已微窥生意，谓姥曰：“速唤阿公来，无令远客见慢。”姥诺，于蹇卫囊中拈出一赤丸，投伻入谷，俄而见一老翁，拾玄梯自谷底而登，前跬方至而后阶已灭，阶随步现，色黑而耀，视之不似人间物。翁拜女姥，复揖生请行。生惧，恐阶不可承己而坠，女察其意，但掩口微哂曰：“幽并游侠郎岂惧蠢物梯阶耶？不若先行以释君疑。”遂轻蹑微蹈，莲歩而降，老妪阿翁亦然，如履平坦，都无难色。生意稍平，一足探空，而悬阶已显，生恐其虚妄，力踏之，不曾少动。生始知乃仙人幻术，遂从而降。

及谷则煦日融融，周体通泰，清风时至，曾无酷暑之虐。

入其室，见堂坐一皤发老者，气霭端祥，即前所言主人也。

室宇闳深而仆婢检肃。华㬳鲜果，盈盈簋间；奇花异鸟，列列庭上。王生细展官阀，觉主人言语清奇，所恨病于口齿，与主人唯唯而已。主人又以新酿劝生，生才饮，便觉渴消乏解，浣脾冽肠。主人谓生曰：“闻公子性磊落豪侠，有古大丈夫风，然世以时艺为重，窃以为公子虽家侍巨富，终不可不理生业，以冷先族也。”生闻言戚戚于内，白主人曰：“在下驽钝，所乐唯鹰犬走马而已，时艺之制，非吾所长者，奈何！”主人曰：“生业者，非微制艺不可，若燕颔投笔、陶朱货殖，而皆以古今英雄目之。然亦须拳拳之志，非眉睫可致者也。”生闻之，深然其言。移时，生念诸少年尚消渴，遂告以去意。主人强之，不可。主人言：“目君大气象者，他日必携高就。吾有一女，名唤四娘，愿奉箕帚，当无悔也。适君所遇于途中者是也，克日当垂问询。”生惊且喜，告归，主人赠之以新酿三瓯，曰：“实告子，我，鬼仙也，久居此谷以酝酿为业，此酒名餐露，饮者长寿，然以非人间物，万勿多饮，戒之！戒之！”生再拜而谢，登悬梯以升，循路而返，出林奔走，不见诸少年，生念众人绐之以恶作剧，愤愤而归。及家，见白幡棺椁，列于堂前。生奔问家人，。生以情告，始知去半月馀矣。后生亲往崖谷间，下视之，草木森然而已。生怪翁前约，悻悻数日，以翁为虚妄，遂弃餐露于盐盎之间。

后数年，生以武功见擢，官并州指挥使。娶同乡狄氏女。合卺之夜，见新妇眉间痣一点，绝类四娘，始悟鬼仙所言不虚。生益喜，命仆拨盌盎得餐露，饮十数杯，三日始酲。

（本期配图均为1987年版电影《倩女幽魂》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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