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问苍茫大地》是一部心理悬念小说

2024-01-26 10:37:36

4月23日,著名作家石钟山携最新长篇小说《问苍茫大地》莅临南都读书俱乐部微信群,不仅为读者们提前“剧透”小说里的精彩情节,还由小说生发开去,畅谈军旅、写作与人生。

《问苍茫大地》刊发于《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21年5期,人民文学出版社今年3月出版。小说书写的是硝烟散去后的隐秘较量与无声激情:东北解放前夕,东北局社会部情报科长毕剑与代号为“老爷子”的国民党特务开始穷尽一生的“猫鼠游戏”,而奉命假扮“老爷子”妻子的,竟是毕剑爱人失散多年的姐妹,几个人物的命运由此相互纠缠,在时代大潮中激荡出一串浪花。

在《问苍茫大地》里,石钟山试图颠覆传统谍战小说的“套路”,在日常生活的洪流中深描人物心理和命运的变化。小说出版后,有评论家称《问苍茫大地》是一部“非典型”谍战小说,也有评论家说这是一部“反特”题材小说,而石钟山自己认为,这是一部“更具有心理悬念的小说”。正反两派鲜有剑拔弩张的对决,但静水流深,“他们在心理的情绪上、氛围上做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斗争。”

在讲座上,石钟山特别提到小说中反面人物“老爷子”的塑造,坦言作家写正面人物常常束手束脚,写反面人物反而没有顾忌,“容易把各个不同的层面表达到”,因此能写出有血有肉的人物,反映出的其人生的、心理的复杂性。

他也谈到自己多年从事写作的心得,认为作家要保持旺盛的创作力,首先要保持健康的心态。远离“负面的、凹糟的人和事”,“多接触一些正能量的、积极的、阳光的事物和人”,写出的作品才能健康长远。

石钟山:此前,我曾经写过谍战小说《大陆小岛》《地下地上》,都改编成电视剧了。许多作家和编剧都写过谍战剧。似乎谍战剧已经被穷尽了,没有更多的思路了。作为一个作家,需要挑战,就必须开拓新的领域和题材。于是我创作了这样一部有别于谍战剧,又有谍战剧影子的长篇小说。

在《问苍茫大地》当中,我不仅仅想挑战自己,也想拓宽创作题材。一个作家题材的坚守和拓展,注定了一个作家写作的宽度。我在这里做出一份努力和尝试。

石钟山:在全国解放之初,有许多国民党潜伏的特务。我查阅过资料,据不完全统计,从东北一直到海南,随着全国解放,国民党潜伏特务有五六万人之多。有的很快被挖掘出来,有的已经潜伏很久,甚至之后有些人洗心革面,换一种身份,至今没有下落。

写这样的故事,历史背景肯定都是真实的,至于原型,肯定不会有,小说的主人公都是许多真实人物背景的结合体。比方说我查资料发现,东北剿总的处长姓徐,也是上海人,后来东北解放之后回到了南京,这是真实的历史人物和背景。社会部情报科的人员,最后转业到军管会,又转业到公安局,一直在做剿匪和查找特务的工作,这个历史大背景也是真实的。

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之下,创造出来的人物关系很厚实、很扎实,才能让人觉得故事是可信和逼真的。

南都:反特之外,《问苍茫大地》还展现了从东北解放前夕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东北百姓的生活变迁,包括朝鲜战争、三年自然灾害、公私合营等等。小说里充满了日常生活的细节,你为什么在一个“谍战”小说里加入这么多有烟火气的东西?

石钟山:传统的谍战小说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关系错综复杂,节奏紧凑。《问苍茫大地》因为不完全是谍战小说,尤其写到解放之后,外部环境已经不是那么紧张了,这时候要突出的是心理紧张这一块。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都已经进入到一种相对平和的日常生活状态中。

同时,“老爷子”这个人,要隐藏自己,巴不得变成一个最普通的人。他李代桃僵,以资本家的身份潜伏在沈阳。私有化改革之后,他又从股东变成了普通职员,一直到退休。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低调、谦和、隐藏等等,都是为了他自己身份的需要。

他的身份隐藏得越深,才越安全。但相应地,对以毕剑为首的抓捕小组来说,困难就越大。这部小说描写了这种心理的、情绪的紧张。好多谍战小说把人物设置都埋得很深,你不知道他是哪一派哪一伙的。而这部小说一开篇读者心里就清楚,谁是正派,谁是反派。它着重的是这种情绪的建立、紧张关系的建立。

如果按照传统写法,两个人剑拔弩张,不断地情节跌宕,我觉得就没了悬念,没了尾声,读者一眼就看到底了。只有通过日常,在磨合当中把他们都变成普通人,写他们的情感,写他们的社会关系,以及社会对他们的改变,还有他们各自的人生、心理、家庭、情感的共同成长。

只有这些烟火气,才能改变他们两个人,在岁月沉沦中体悟到人生百态。这就是把特点人物当成一个普通人来书写的关键所在,它让读者觉得自己跟人物没有距离。甚至作者自己也会融入到他们的生活当中。严格来说,这是一部更具有心理悬念的小说。他们在心理的情绪上、氛围上做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斗争。

南都:“老爷子”虽然是国民党潜伏在大陆的一个中将,按照我们惯常的理解是一个“反派”,但却是这本小说里非常丰满也非常精彩的人物。你怎么理解“老爷子”这个人物?

石钟山:许多作家都有感受,反派人物好写,反而正面人物难写。因为写反派人物的时候没有太多内心的顾虑,容易把他各个不同的层面表达到,包括他们的缺点、心理的动因,健康的不健康的,高尚的卑劣的,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展现。相反,总怕把正面人物的形象破坏掉,写起来反而觉得拘谨。这就是作家心理暗示的作用,成为我们理解正面人物的一种屏障。

我想把“老爷子”塑造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首先他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也许在战争年代,两军对立时,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但在和平年代,进入他隐瞒身份的生存过程当中,他又变得普通。甚至他隐藏下来之后,基本没干过有关情报的工作,也没有伤害过其他人。包括抗美援朝期间,全国都在响应支援保家卫国,他和夫人还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情。只是到了身份暴露的时候,他才把李银河杀掉,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确切地说,在文学的观念里,在作家的笔下和内心当中,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之分。创作的最基本要求就是写出主人公的人生的、心理的复杂性。只有越复杂的主人公,他才是越丰富的。有时候我往往不太愿意写正面人物,很难写。为什么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石光荣一播出就受到许多人的认可,就是因为他打破了我们传统对军人正面形象的描写,大家发现原来军人还可以这样写,他身上有缺点、有七情六欲、还打老婆。这样的人物接地气、很可爱。所以他才走进我们的生活,成为了文学的典型。

《问苍茫大地》毕竟是一个类型化的小说,而我琢磨的焦点并不在我们的主人公毕剑身上。毕剑只是一个行为、一个符号,给老爷子造成一种压力,有了毕剑,老爷子在逆境和危险当中的生存自救才有意义。他是一个功能性的人物,这也是我没有把笔墨更多停留在毕剑身上的原因。

南都:你目前是武警政治部的专业作家,请谈谈你日常的工作和写作状况。

石钟山:作为专业作家,写作肯定是我的主流生活。我一般创作都是在上午,读书或写作交替进行。因为写作到一定程度之后,你不充电不补充,很容易才思枯竭,难再有新的想法和构思。

其实作家最大的欲望就是不断有新想法,有新的体验和感受,不断地激发新的创造力,写出新的故事。所以作家表面上显得生活很散淡,但他的心是很累的。为了放松自己,基本上我上午读书写作,下午健身,约朋友谈事情,尽量让自己劳逸结合。

另外,我觉得保持旺盛的创作力,首先要保持一个健康的心态。这就涉及到一些人和事情。有些负面的、凹糟的人和事,你尽量躲避、绕开,不与小人纠缠,多接触一些正能量的、积极的、阳光的事物和人。当然作家也要忧国忧民,这是一个作家的责任,也是必需要拥有的功夫。只有担负起这样的责任,作家的笔才有力量,作品才有厚度。

石钟山:我的写作分几块。军旅题材是我的主项,因为毕竟我出身军人家庭,十几岁就入伍参军,对部队很熟悉也很热爱,写起来也得心应手。但是作家在一块熟悉的土地上耕耘,免不了要重复自己,这就需要做适当的调整,比方说题材的开拓,所以我同时在驾驭军旅题材、公安题材、谍战题材以及社会上的一些地方题材等等。

我的下一部作品仍然和军史有关,写的是十八军进藏的故事。当年十八军入川之后已经解散转业,但为了支援地方建设,突然接到军委命令,十八军又重新集结。这个题材可能许多人没有听说过。

这部小说跨度也很长,从1950年写起,一直持续到2015年世界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写了三代军人入藏、戍边、守边,反映他们在西藏的奉献、牺牲、守望,包括他们的家庭故事、情感故事。我自己觉得这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大题材、大景象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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